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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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啟雖然也是男人,但他卻是曉梅的未婚夫,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比任何人都厚。六個人就這樣,推拿一個時辰,休息五個時辰,日以繼夜,不敢間歇。整整十天,全都感覺出來了,曉梅胸膈之間有一個拳頭大的硬塊,似是目前病症的關鍵。但這硬塊,沒中暗算以前就有,杜芸和梅苓都知道,范鳳陽那一掌,就有那麼巧偏就打在這個硬塊上,擴大了嚴重性。蘭姥胸腑那麼淵博,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總之,這不僅是傷,而且是病。 萬世魔功,偏又誰也不能單獨應付。這樣一來,所有的人,全被纏住,都不能動。十天以來,曉梅儘管沒醒,那個硬塊,卻有變小變軟的跡象。這是看不見的,而是憑接觸,感覺出來的。公孫啟擔任的,是子中兩個時辰。今天午初接班之後,仍照往例施為。 六個人中,只有他一個是男子,雖說與曉梅名份早定,如按杜芸教治療之法,依然感到不便。杜芸的療法是推揉,從丹田遍及胸腹諸穴,尤其側重七坎穴附近那個硬塊,在這種情形下,為了便於治療,曉梅自是渾身全裸。五個女人這麼給曉梅推揉,還沒什麼。公孫啟從一開始,就沒這麼做。他把曉梅翻身過去面向下,按照治療內傷的方法,以純陽真氣,從命門穴上度入。徐徐運轉。最初幾天,他覺得曉梅胸部諸穴,幾乎完全滯塞不通;他便加強輸入真氣,一個穴道一個穴道地,試於打通,由於成效並不如何顯著,所以也沒有對杜芸講。最近幾天,他才發覺這種治療,逐漸有了好的反應,除了硬塊周圍,真氣仍難暢行外,較遠部份的穴道,俱曾打通,只是一經易手,便又發生阻塞現象,不過再次接手施為,便一次比一次容易與迅速了。 今天施為不到半個時辰,發覺那個硬塊,已有軟化分解的跡象,也許是求功心切,也許是真氣輸入過猛,自然,為了秀秀的事情,心緒不寧,也有著相當的關係,竟然覺得後力不夠,身顫、手軟,大有虛脫誤己誤人的樣子。當然,他可以立即收手,換人接替。但是,好不容易在那硬塊有分解的希望時,中途罷手,功敗垂成,又是多麼不情願,不甘心;他竭力苦撐,希望撐得一時是一時,實在支撐不了時再說。他一面救人,一面竭力平抑自己驚惶而懍駭的情緒,實已感到心力交瘁。 紅潤的臉色,逐漸煞白,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地浮上面頰,心愈急,氣愈促,但猶不肯罷手。重濁而急促的呼吸聲,已傳到戶外。危機已經迫在眉睫。一條倩影推門而入,耳中傳來姍姍焦急而甜脆的話聲道:「啟哥休慌,我來幫你!」一隻纖纖玉掌,已經接在了公孫啟的命門穴上。她年紀輕,百無忌憚,救人與警戒,也都沒派她,整天閑著無事,就在一旁來看治病。除了公孫啟,全是女人,對她也沒顧忌,反之,看就等於學,對她將來也有好處,所以就由她的便。公孫啟卻不願意她在旁邊看。姍姍偏又不願意離開他,屋裡不能看,便在外面偷著看。今天被她看出危機瞬息,便慌著闖了進來。公孫啟正當心急氣促之際,陡覺一般涼氣,自命門穴注入,涼澈心脾,靈明頓複,即時把握住這外來的助力,除矜去妄,收攝心神,慢慢慢慢地,漸次也恢復了正常。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曉梅微弱地呼道:「悶死我了!」隨聲便要轉側翻身。杜芸急忙上前,把她按住,徐聲說道:「二姊動不得!」曉梅唔了一聲,果然沒再動。屋子裡除了杜芸,還有蘭姥和印天藍。正當快吃午飯的時候,大家都在管事房。公孫啟那重濁而急促的呼吸,以及姍姍那情急的呼喚,大家全被驚動了,也都跑了過來,唯恐增添驚擾,不便進屋,便齊集門外等消息。聽到曉梅那句微弱的話聲,焦灼而懸慮的心情,方才逐漸地減輕。 情況究竟怎麼樣?還在虔誠地盼望著。良久、良久,屋子裡忽又傳出連續的「哇!哇!」聲,曉梅吐了,吐出來的是一塊一塊的血塊,奇腥難聞,連帶著杜芸和印天藍,也吐了苦水。 至此,曉梅奇經八脈始告完全打通。公孫啟知會姍姍,撤掌收功,道:「梅妹病根已除,徐徐調養,便可復原,屋子裡濁氣甚重,須得好好地清理一下。」杜芸道:「這種事不用你再操心,你氣色很不好,也該注意養息一下。」立用棉被裹著曉梅,移往鄰室。老少群俠才算真正放了心。姍姍及時挽救危機,尤其贏得眾俠一致的贊佩。曉梅復原得很快,兩天以後,已能起床。據她告訴大家,這是神尼的有意成全,利用兩次重傷,把鬱積在身體內部病根引發,一次治癒,否則,斷難活過三十。她接著說出一番驚人的話來。 這也是上次天池會上神尼佛法傳功之際,對她所作的指示。究竟是什麼事,驚人到如何程度?須待以後事實,逐次揭露,在目前,她只叫公孫啟偕同印天藍和姍姍,立即把金遜送回神兵洞,然後趕往錦州,或者還能挽救霹靂神婆一步大難。 其餘的人,十天以內,也要全部下山。私下裡,她給公孫啟談得更多更詳細。公孫啟自然也把金遜必須回轉神兵洞的道理,告訴了金遜。總之,這不是排斥金遜,而是為更密切的合作,也極符合金遜化解老父夙仇的心願。心事已去,又經過了兩天充分的調養,公孫啟所消耗的真氣,也已完全恢復了正常。最高興的還是姍姍。還有什麼事情比能時刻隨哥姊連袂行道江湖還快樂呢?朝陽影裡,一行四人,首先下了長白山。 傍晚時分,一輛轎車,停在一座廣亮大門前。江東親自駕車,遵從蒙面人的指示,在半路上以雙倍的價錢,買下車馬,把車夫遣回錦州,叮囑他不得對外洩露一字。到了山海關,于林終於覺悟江湖生涯,終非安身立命之計,作別走了。按照蒙面人指示,把何威送到地頭,兩個人都可以作這樣的抉擇,于林搶先一步,還分了兩封銀子。江東取出信柬,核對門牌號碼無誤,上前敲了兩下門。開門的是個老蒼頭,起碼已有六七十歲,精神還健旺,上下打量了江東一眼,訝問道:「你怎麼還不走?」蒙面人也有過指示,只要聽到有人開門,把信留在車上,江東也可以走,但絕對不准回頭看。江東闖蕩江湖上二十年,江湖門檻知道的不少,警覺這一家,必大有來頭,一個交代不清,定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沒敢就這麼甩手一走。這時見問,愈知所料不錯,慌忙答道:「人病得很嚴重,不知地方對不對,不放心。」老蒼頭嗯了一聲,幾步到了車前,挑開車簾,看了何威一眼一方才說道:「你的心還不壞,地方也沒錯,等我去開車門。」進入大門,把門先關好,刹那之後,旁邊車門打開了,點手讓江東把車開了過去,道:「你現在願走願留?走就不要進來。白銀一千兩,有生之日,不准再踏入山海關一步。」江東道:「我一身之外無牽掛,粗笨的活計還能幹。」老蒼頭道:「算你走運,只要聽話,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處,把車開進來。」江東如言把車開了進去。老蒼頭把門關好,道:「隨我去見主人。」托著何威已僵的身體,步履竟十分平穩矯健。江東暗暗吸了一口冷氣,一個看門的老蒼頭,修為已達上乘境界,主人的來頭,定然更不平凡,愈發加了小心。穿過了一個角門,進入一間暖閣,三個老人呈品字形,正合目垂臉跌坐在蒲團上。 老蒼頭橫著把何威輕輕地放在地下,拉著江東退立一旁,一個字也沒說,左側老人適時睜開眼睛,道:「把衣服脫光。」老蒼頭如言照辦,片刻把何威脫得一絲不掛。左側老人道:「翻身。」老蒼頭便把何威翻了一個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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