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六三


  層巒疊嶂中,兩道幾乎是並行的長嶺蜿蜓曲折,把大地劃分出三條路,長嶺是東西向的,因而三條道路,也是東西向的。

  介於兩道長嶺中間的道路,是為中路,兩邊山嶺聳峙,形勢至為險惡。北嶺北緣的道路,是為北路,一向荒寒,殊少有人問津,嚴寒季節,風雪載途,往往由早到晚,也著不到一個人影。

  南嶺南緣的道路,是為南路,也是東西往來的正式官道。往常客商往來,車馬輻輳,路不絕人,沿條道路,運送出去,老印記的參揚水場,自然也要靠這條道路,為唯一動脈。

  因此,中間站也都設置在這條路的沿線上。站與站相距是一天路程,沿線雖然少不了行台客棧,總不如住在自己的站裡,舒適與方便,尤其在遇到大批採購的富商時,招待起來,就更顯得資財雄厚,而氣派恢宏。作買賣嘛,為廣招徠,這種排場最是講究。曉梅和印天藍,在神兵洞脫險後。由於坐騎己失,為了抄近路,所走的捷徑,就是中路,通達前站,中路有如弓弦,南路則是弓背,遠近相差,自可料知,也許是樁卡已撤,也許是曉梅和印天藍加了小心,總之,二人從枯樹洞穴出來,絲毫未現警兆,安然地上了路。歷經患難,幾死還生,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在無形中,愈發的接近了。

  儘管肩並著肩,手攜著手,兩個人幾乎擠成了一個人,但很奇怪的卻是誰也沒說一句話。

  是享受寧靜的溫馨,無言勝似有言?抑是有想不完的心事?前者是屬於印老闆的一廂情願。而後者,曉梅的思緒,卻完全沉浸在目前所發現的情況之中。以她的年紀,以她的性格,都該深入虎穴,一探究竟,她也一度很想這麼做。但是,幾經深入的思考,終於作了明智的選擇。不錯,此行目的,在找一個人,並查究失蹤礦工的下落。

  而擺在面前的事實,此人已呼之欲出,就是這家金礦的主人,失蹤礦工,也非如前所料,而是被這家金礦的主人秘密地扣留下來了。並且,還不僅僅如此。跡象預示這家金礦,背後似乎還有大力支援。

  從金家礦場的「金」字,想到牧野飛龍和他的玉龍丹,進而聯想到義父的蛛絲馬跡,脈絡相承,愈覺所料不差。並且,她還能料定,老少二魔當年是探索某種奧秘,來到此處,奧秘未得,反而先發現了金苗,而開辦的這家金礦,也就是說,開採金礦,還是幌子,霸佔這一地區,阻塞外人再來涉足,真正的目的,仍有奧秘。

  礦工失蹤將近十年,說明金礦開辦的時間,已有這麼久,而二魔在這一地區活動的時間,應該還早,尤其是老魔。再從偷設站鴿,竊據礦產,嗯,不對,應該從謀害霍棄惡起,進而與印家連姻,都是一連串有計劃的陰謀和行徑!

  還有……

  她覺得事情太複雜,問題也太嚴重了。萬一老魔就在此間,憑自己一人之力,未必便能討好,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先與公孫啟從長商議,謀定而動,才是上策,如此一想,曉梅這才按捺住剛強好勝的脾性,和印天藍奔了前站,偷瞥印天藍,不料印天藍妙目含情,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對,粲然而笑。曉梅問道:「大妹,你的傷不妨事了?」印天藍道:「小哥的藥真靈,一點都不覺痛了,我看了你半天,發現你目光呆呆的,眉頭時聚時展,也不敢驚動,你都想到一些什麼?」曉梅道:「想得很多,有關我和大哥的,也有關係你的……」印天藍目光一亮,接口道:「關係我什麼事?」曉梅道:「到前站慢慢談,路還有多遠?」印天藍望了一下天色,道:「天黑以前,准可以到。」曉梅道:「走快一點好不好?」印天藍道:「雪後路滑,怎麼快得了。」曉梅道:「我教你一種走法,包准能快。」仰手摟住印天藍的細腰,又道:「你也這樣摟住我,全身放鬆,先別用力,我出左腳,你也出左腳,我出右腳,你也出右腳,等你領會竅門,步法熟練以後,再自己走。」容她準備妥貼,又道:「我要開始了。」右腳一蹬,雪面已凍結成冰,左腳自然滑出,一滑就是十來丈,衝力一緩,右腳前伸踏地,再蹬左腳。就這樣,雙腳交替滑行,既省力,又快速。遇到上坡時候,點足騰身,施展輕功,下坡只要拿穩,就更好走了。印天藍芳心深處,有說不出來的舒適,道:「這比騎馬都快,昨天……」想到昨天情況,起初因追躡賊蹤,須隱秘行跡,後來又受了傷,又不便滑行,便自動住了口,滑行了一陣,曉梅摟住印天藍的左臂,逐漸感覺出,愈走愈輕鬆,知道印天藍已能自己滑行,便道:「大妹,你自己試試看。」印天藍道:「不行,我沒把握。」曉梅知道她並非不能滑行,而是不願意離開自己,會心一笑,道:「這樣我太吃力了,得換個方法走。」印天藍佯裝嬌嗔,道:「這點虧都不吃,將來還能仰仗你幫我大忙麼?」曉梅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為你著想啊。」印天藍赦作不解道:「怎麼是為我著想?」曉梅道:「我希望你就這個機會,認真學會,將來單獨遇到這種情況,免得受困,難道這也不對?」印天藍生長遼東,滑冰滑雪,司空見慣,實在難不住她,只是從未如此長距離滑行罷了,聞笑道:「總是你有理,怎麼個換法?」曉梅道:「你在我左邊,左腳滑行我帶你,反之,右腳滑行你帶我。」

  印天藍道:「我背後的刀傷……」曉梅頓感一絲愧意,忙接口道:「真對不起,大妹我真把這件事忘了,該罰,還是我帶你。」

  印天藍咯咯笑了,道:「你也有被問住的時候呀,告訴你,小哥,我的傷的確沒事了,生長北國,如果不會滑雪,豈不成了笑話,讓我帶你一陣。」

  曉梅道:「使不得,大妹,別勉強,大敵當前,隨時都會發生劇變,千萬不能牽動傷口,趕快松卸力量,還是由我帶你,不然我就不走了。」印天藍芳心愈覺溫馨,立刻松卸勁力,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我是嚇唬你,怎麼認真起來。」

  曉梅道:「這不是鬧著玩的事情,牽動傷口,治療起來就麻煩了。」

  笑語滑行中,不知不覺,長嶺盡頭,已經在望,適時一隻白鴿,自頂飛翔而過。曉梅咦了一聲,收勢止步,道:「大妹,你看!」印天藍道:「我早看見了,還不是范鳳陽在搞鬼,管他幹什麼,我們還是走我們的。」曉梅道:「不忙,前站諒已不遠,有幾件要緊的事,希望大妹詳細告訴我。」印天藍見她神色十分嚴肅,很不高興,詫問道:「小哥現在還不相信我?」曉梅道:「大妹可別誤會,事關重要,就因為相信你,所以我說『詳告』,不說『實告』大妹應該瞭解我的心境。」印天藍道:「這還差不多,什麼事如此緊要?」曉梅道:「深龍江參場的場主是誰,大妹知不知道?」印天藍道:「就是范鳳陽。」曉梅道:「尚大空這個人,大妹好像也知道可對?」印天藍道:「他是半路出家的野和尚,出家之前,是個江洋大盜,無惡不作,在范鳳陽的家裡,我見過他兩面,一次是在結婚那天,他去吃這喜酒,那天還是僧裝,由於特別給他開了一桌素席,所以我記得很清楚;一次是在結婚以後不久,他有急事去求范鳳陽。什麼事我沒注意,范鳳陽當天卻跟他走了,一去三天才回頭,我曾問過范鳳陽,這個惡徒卻支吾其辭,只說尚大空有了麻煩,請他去調解。當時我還是新嫁娘,自不便深問,如今人在礦揚出現,還有什麼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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