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秦紅 > 花月斷腸刀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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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姓什麼?哪裡人?」雪衫書生笑出聲來,道:「現在不說。」印天藍哼了一聲道:「大丈夫磊落光明,假如你連自己的姓氏家鄉都不敢向人說明,其餘的話誰還敢相信呢?」雪衫書生面色突然一沉,道:「信不信由你。」印天藍頭一搖道:「看來我們是都找錯了目標。」她話聲一頓,瞟了雪衫書生一眼,接著又道:「你請吧,臨行我有句話囑咐你,今後請不要和郝、胡二人手下為難,你該知道,他們是秉承我的命令辦事……」雪衫書生沉聲接口道:「譬如郝甫手下四煞,血洗『白石小樹』又像胡夢熊兩個盟弟,橫霸『連江』碼頭,慘殺『公記船行』等這種勾當,都是你下的命令?」印天藍沉斥道:「胡說!」雪衫書生冷哼了一聲道:「你回答我?」印天藍道:「你該知道他們因為什麼才受我令派行事,你更該明白,他們替我辦什麼事!」雪衫書生冷笑一聲道:「不錯,這些事情我明白,你以重金,請他們將大批貨物運送過『女真族』地,可是你卻並不知道,他們仍然幹著殺人越貨的殘忍勾當!」印天藍一楞,道:「你有證據?拿將出來!」雪衫書生道:「當然有!」雪衫書生才待答話,廳門適時被人推開,進來了一位三旬左右,乍看上去相當英俊的中年人!印天藍瞥目看清來者,黛眉一皺道:「有事?」中年人笑著說道:「藍妹,沒有事就不准我來?」此人話聲一頓,目光一掃雪衫書生,問印天藍道:「此人是誰?」印天藍不高興地說道:「我的客人!」雪衫書生這時竟也問道:「印場主,這人是誰?」印天藍不能不答話,道:「他是……」中年人接上口道:「我姓範,字鳳陽,閣下是……」雪衫書生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范鳳陽礦場的場主,失敬失敬。」范鳳陽一笑道:「好說,閣下貴姓?」雪衫書生道:「落拓書生,羞提姓氏。」范鳳陽雙目光華一閃,臉上掠過一絲殘酷猙獰的冷笑,這種冷笑,使人印象深刻,進而不覺地發生警惕之心。在這一絲殘酷猙獰的冷笑後,隨即傳出令人更覺寒冷的話聲:「朋友,你連個名勝都沒有嗎?」雪衫書生冷冷掃了范鳳陽一眼,轉對印天藍道:「難不是『老印記』和『范風陽礦場』已經合併了!」但印天藍不理睬雪衫書生,卻對范鳳陽道:「這裡是我的待客堂,請你自重!」范鳳陽作出關懷的神態,道:「藍妹你聽我說,我已知道了這個人的來意,所以才……」 印天藍聲調一揚,道:「他是我請來的客人,如今正在談著一件只能由他或我才能解決的事,與你無關,你也不必懂得?」范鳳陽頷首道:「這我懂,但是……」印天藍臉色一沉,手指廳門道:「你懂就好,那就請暫時離開這裡。」范鳳陽雙眉一挑,道:「不,我必須陪你!」印天藍火了,道:「你別不識趣!」雪衫書生此時一笑,道:「兩位不必為了我來爭論,再說範場主來得正巧,在我來說,是十分歡迎。」范鳳陽目光斜一過印天藍身上,哼了一聲道:「恐怕未必歡迎我吧?」雪衫書生仍含笑意道:「不瞞範場主說,我拜訪完了印姑娘,就準備去見場主的,如今場主不請而至,我自是十分歡迎。」范鳳陽哦了一聲向印天藍道:「藍妹聽到沒有,這樣一來,我可以暫時借你這間會客廳堂,和這朋友一談了吧?」印天藍沒有答話,只皺皺眉。范鳳陽放作未見,向雪衫書生道:「朋友,你準備找我姓範的幹什麼?」雪衫書生道:「問幾句話!」范鳳陽冷哼兩聲道:「你很自信,莫非認為姓範的應該有話必答,會告訴你?」 雪衫書生道:「恰好是不,我希望你拒絕答覆!」范鳳陽一楞,道:「你這人很怪,說吧,想問什麼?」雪衫書生道:「外傳你是已故老印記主人,『飛鵬』印蓋世的弟子。確否?」范鳳陽冷冷地說道:「不錯,怎麼樣?」雪衫書生淡淡一笑道:「印場主故世已有七年,傳聞你是帶藝投師……」范鳳陽接口道:「很對,九年前,為了雙方礦山問題,相約會談,十分佩服老人的德格和武技,遂以弟子……」雪衫書生不待范鳳陽說下去,又問道:「又據說,印場主死前年余,你曾聘媒議婚……」范鳳陽哈哈一笑道:「大概傳說不太清楚,再不就是你沒聽明白,我與現在的印場主,成婚已有六年!」雪衫書生報之極淡的一笑道:「這點我清楚,不清楚的是,印老場主死前半月,曾有悔婚之意……」 范鳳陽抑色隨變,吡道:「你敢挑唆離間胡說八道!」印天藍也由接口道:「你是聽誰說的?」雪衫書生對印天藍微微一笑,不作答覆,范鳳陽沉不住氣,接著又說道:「你要給我個明確的答覆,否則……」雪衫書生頭一抬,目光如電注視著范鳳陽道:「否則怎麼樣?」范鳳陽嘿嘿兩聲,那股殘酷涼薄而猙獰的冷笑,又自他嘴角眉尖掠過,這也等於回答了雪衫書生!范鳳陽的嘴臉,使旁立的印天藍芳心暗凜,她十分納罕,相認已久夫妻多年的人,在這一刹那,怎會變了?不錯,變了!變得竟加陌生般從未見過的人,那神情,那嘴臉,那令人寒透骨中的笑意,怎會出現在這裡? 不對,這人自然並不陌生,更不對的是,這種令人窒息的冷笑,也不陌生,她見過,但卻想不起在何處!印天藍的神情,使范鳳陽暗生警意,迅即換了另一種嘴臉,是虛誠的,坦宜的,有些老實堪憐的神色,這種神色,印天藍看在眼中,溫慰在心懷,這才是她認定的范鳳陽,自己終身的依靠。但那先前的暗影,卻煞是作怪,竟繞行腦海心田,無法抹掉,她搖搖頭,像要甩脫掉那絲寒凜的陰影。此時,范鳳陽話聲又起:「朋友,你知道我們不會對你怎樣,不過你這種不當的話語,實在使人無法緘默!」雪衫書生暗中冷哼著,表面卻坦然地說道:「傳聞也許失真,我原向場主致歉。」范鳳陽搖搖頭,苦笑一聲道:「算了算了,過去了不再談它就好。」話聲一頓,更見誠懇地又道:「朋友問了不少事和話,我還沒有請教一聲,這是為什麼?」雪衫書生搖搖頭道:「場主慷慨,不再追究過去了的事情,但是有些人,卻必須挖好死人的棺木,找尋過去!」范鳳陽心田一凜,這話他懂,但他不能承認懂,固之作煞費心思的神情,楞怔地看著雪衫書生。雪衫書生也正雙目凝神直盯著他,印天藍竟也星眸神射,掃向他的身上,范鳳陽只有裝糊塗,問道:「朋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雪衫書生目光一掃印天藍道:「請問印姑娘吧!」印天藍不待范鳳陽開口,黛眉一鎖說道:「鳳陽,近幾年來,你那農礦山方面,不會沒有滿期離開的工人吧!」范鳳陽坦然答道:「有,當然有,可以說每隔十天半月,都有滿期離開的工人,有時十個八個,有時多到五六十人。」他話鋒一停,以詫疑的眼光看了看印天藍和雪衫書生,又道:「怎麼樣,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印天藍低沉地說道:「人家指責說,那些業已滿期身懷鉅款的傭工,並沒有回家……」范鳳陽一笑,接口道:「這也難怪,當年一片樸直的遼東城鎮,如今是多繁華,他們久困礦山,乍見那種氣象,自會流戀忘返。」印天藍搖搖頭道:「人家卻說,大批滿期的傭工,不但沒有回家,並且也沒在遼東各鎮居留,而是失蹤了!」范鳳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道:「這怎麼會?」雪衫書生冷笑一聲道:「這是事實,怎麼不會!」范鳳陽皺著眉頭,搖著腦袋道:「這簡直不可思議!」這句話說完了之後,他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事情,立刻以誠懇的態度,懷疑的語句問雪衫書生道:「朋友,你既然敢這樣武斷此事,那一定是有證據的?」雪衫書生目光直盯住范鳳陽,一瞬不瞬,對范鳳陽的這句「巧妙」問話,不由暗中冷笑,他用「武斷」這兩個字來形容此事的可疑,最後更直接了當地問雪衫書生要證據,此人之難纏難惹刁滑都可想見了!不過雪衫書生早有成竹,立即回答道:「我早說過,有證據!」范鳳陽暗自驚心,但事迫如箭搭弓弦,不得不發,硬著頭皮,作出欣然之態道:「那太好了,請朋友指示個明白!」雪衫書生掃了印天藍一眼,道:「這事印娘姑也知道。」范鳳陽「哦」了一聲,對印天藍道:「藍妹,是嗎?」印天藍黛眉微蹙道:「人家家裡的尊長,曾為傭工,和家人相約回裡的時期,至期並未返鄉,所以……」范鳳陽不待印天藍把話說完,已接口向雪衫書生道:「這就是朋友你所說的證據?」雪衫書生「嗯」了一聲道:「莫非這不是證據?」范鳳陽豪放地哈哈笑了起來,然後點著頭道:「不怕朋友你聽了生氣,說實話,這無法當作證據,遼東如此大,天下這樣寬,一兩個人若是突發了遊興,走走名山,逛逛河川,事屬平常……」雪衫書生冷哼了一聲道:「也許,但總難一去四年杳無音信吧!」范鳳陽道:「當然是不該這樣久的,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事,出門在外,保不定遭上什麼怪事突變……」雪衫書生低沉地接口道:「範場主說的不錯,是經驗談,家叔和舅公,和那千百傭工,就是遇上了突變的怪事,才下落不明!」 范鳳陽不能自打嘴巴,於是頷首道:「這也許有此可能。」雪衫書生冷哼了一聲道:「他們究竟會遇上什麼變故呢?範場主?」范鳳陽搖搖頭道:「這就很難推測了!」雪衫書生聲調一揚,道:「不難,若想通了其中的一件事,就能非常容易地發現他們失蹤的原因,和究竟碰上了什麼變故?」范鳳陽心中又是一凜,不由問道:「哦,那就要煩朋友指教了。」雪衫書生冷冷地說道:「我打聽過,以五年期滿的傭工,是月入五兩銀子,年得六十兩正,五年期滿,連應得利息,共三百六十兩紋銀,除押約的當日,場方先付一年計六十兩紋銀作工奴之安家日用外,余銀滿期日一次付清,這規矩可對?」印天藍和范鳳陽,不約而同地點著頭道:「不錯,是這樣規矩。」雪衫書生目光如同一柄利刃,掃過范鳳陽和印天藍,道:「我又打聽過,去年一年,五年級工期滿的傭工,計有五百七十名,計算起他們的總收入,是紋銀十七萬一千兩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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