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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何達武賭錢闖窮禍 周蔔先吃飯遇嬌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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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李鏡泓帶著妻子並姨妹,到了東京,在江戶川租了所房子住下。何達武也因初來,尚住在旅館裡,聽說李鏡泓租定了房子,過去一看,還空著一間四疊半席的房沒有人住,何達武要分租了,搬來同住。李鏡泓因是姑表至親,不好推諉,就分給他住了。何達武也不上課,每日在周撰設的那賭窩子裡消遣時光。李鏡泓夫婦也不問他的事。及周撰那窩巢散了,他就成了個沒廟宇的遊魂,整日東飄西蕩。或是上野館,或是三崎館,推牌九、叉麻雀,總免不了他這個鐵腳。 一日,他正從江戶川坐電車到神田神保町下車,打算去上野館尋賭。下車才行了幾步,見前面一個穿洋服的,也是向北神保町這條路走。何達武看那人的後影,好像是周撰,忙急行幾步,趕上去一看,不是周撰還有誰呢?喜得何達武心花怒發,連忙打招呼,笑問道:「許久不看見你了,你解散貸家的時候,為何信也不給我一個?害得我到處打聽你和老鄭的下落。有人說你進了聯隊,又說你仍回湖南去了。你畢竟躲在什麼地方?去年常同在你那裡玩的一班朋友,沒一個不惦記你,都還想你出來,做個東家。」 周撰笑道:「你們於今沒有我這個東家,就想我做東家。去年有我做東家的時候,你們的話,又不是這樣的說法了。我的水子也抽重了,款待也不周到了。想邀成一個大點兒的局面,就如上海的野雞拉客一樣,拉這個那個跑了,拉那個這個跑了。幾時由你們發起,爽爽直直的,成個一次六人以上的局面呢?」 何達武爭著辯說道:「老周,你不要是這麼說。說那些閒話的,不過兩三個沒氣魄的鄙吝鬼,輸不起幾個錢,有那些屁放。像我還對你這東家不起嗎?」 周撰點頭道:「像你是沒有話說。你此刻想到哪裡去?」 何達武笑道:「你說我有什麼地方去?去年有你做東,就天天在你那裡。你走了,沒一定的地方,在上野館、三崎館這兩處的時候居多。唉,如何得有你那裡那麼自由,那麼暢快!夜間十二點鐘以後,無論你心裡如何想玩,多玩一刻也不行,手氣好的,贏了沒要緊,若手氣不好,輸多了,想再來了幾手撈本,萬分做不到,只得忍氣吞聲的,結了帳走路。」 周撰道:「是這麼有個限制,倒好些呢!手氣好的,贏了一個算得一個,實打實落的上了腰;就是手氣不好的,輸也輸得有個休止,不至輸到稀爛。」 何達武道:「你是個象,意見和我的不同。昨夜我在上野館,約了今日邀一場牌九,我近來輸的不成話了,難得在這裡遇著你,合該我的運氣來了,同去幫我一回忙罷!」 周撰道:「我剛從上海來,行李還放在富士見樓。此刻要去看個朋友,不能陪你去。」 何達武那裡肯放呢,一把拉了周撰的手,不由分說的往上野館拖。周撰只得說道:「不要拖,來往的人見著不成個樣子,同你去便了。」 何達武才松子手,二人一同到上野館來。 不一時,到了上野館,周撰一邊脫皮靴,一邊問何達武道:「是誰人的東家?」 何達武道:「這裡的東家不一定,到臨時看誰的朋友來的多,便在誰的房裡,就算誰的東家。」 周撰道:「在旅館裡,便做東家,也沒什麼好處。館主分了一半去,還有下女要吃紅。餘下來的,東家能得多少!」 何達武道:「正是。」 說著,引周撰到三層樓上,一個很僻靜的房門首,推開房門,讓周撰先進去。周撰看是一間八疊席的房,房中已有六個人。周撰認識一半,一個是王立人,一個塗道三,一個小金,都起身向周撰招呼,問怎麼許久不見你出來玩錢了?周撰隨意敷衍了幾句,回頭看這三人,衣服都極平常,料沒有多少油水,望著王立人笑道:「這房間是你住的嗎?」 王立人點頭道:「我在這房裡住了一年多了,不吉利得很。想要搬家,又難得有合式的地方。」 何達武搶了塗道三坐的蒲團,遞給周撰道:「你坐了再說,等一歇想個蒲團坐,是沒有的了。你穿著這麼漂亮的洋服,在席子上擦壞了可惜。」 周撰真個坐下來,笑問王立人道:「你住在這房裡,如何不吉利?」 王立人蹙著眉搖頭道:「我自從搬到這房裡來,就倒楣極了,沒一事如意的。近來更是大賭大輸,小賭小輸。十場之中,難得有一兩場贏的。 就是贏也贏的極少。」 何達武道:「不要說閒話,耽擱時刻。 我們這裡已有八個人了,快商議是牌九還是撲克。」 小金也立起身道:「我贊成牌九,盡可容得多人。」 周撰看房中沒一個像是有錢的,便不願意出手。王立人問他也贊成牌九麼?笑答道:「你們大家的意思,說什麼好,就是什麼。我今日才從上海來,本要去看個朋友,沒打算到這裡玩錢的。鐵腳在路上行蠻,將我拖了來,陪你們玩一會兒,我就要走的。」 何達武連忙說道:「那不行。無論你想去會什麼朋友,明日再說,今日是要靠你做一個正腳的。」 小金、王立人也跟著說:「既來了,那有就走的理!」 隨著大家立起來,搬檯子,洗骨牌。 王立人推周撰先做盤,塗道三已把牌搶在手裡說道:「且讓我先做二十盤,以後任誰接手,我都不問。」 何達武看了不願意,想伸手奪了牌給周撰,周撰忙暗地拉了他一下,何達武才鼓著嘴不做聲。塗道三洗好了牌,大家掏出錢來,一角兩角的擺了,周撰同何達武兩個,坐在天門,周撰留心看了幾條,知道弊是沒有的,只是見大家的注子太小,犯不著多押。何達武三角五角的輸了幾次,輸得紅了眼睛,抓出幾張一元的鈔票來,作一個孤注。周撰笑著把鈔票收回來說道:「何妨留在手裡多玩幾回,你怎麼終年睡在賭裡面,還是這麼草包?」 何達武道:「就請你替我押罷。我的手氣不知怎的,壞到無以復加了。」 周撰真個替他勻著押。也是這日合當要鬧亂子,塗道三的盤沒做到一半,身邊的二十來塊錢,已輸得一文不剩了。周撰幫何達武贏了十二元,何達武喜得不住的誇張周撰真賭的妙,真是一把好手。塗道三輸了錢,那有好氣?加以何達武進房的時候,搶了他的蒲團給周撰坐,眼中早已望著周、何兩個冒火。所以上場的時候,聽說王立人要推周撰做盤,他便將牌搶在手裡,也是有意不給周撰的面子。開出牌來,見天門這方不利,看看的把何達武輸得發急了,塗道三常和何達武在一塊兒賭的,知道何達武的賭性,越贏越不肯出注,只要連輸了幾手,發起急來,就看荷包裡有多少,掃數做一注,這一注十有九仍是輸的。同睹的都說何達武只有輸錢的膽,沒有贏錢的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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