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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秦小姐愛狗結因緣 蕭先生打牛辦交涉(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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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秦三小姐看了鮑阿根的信,又聽得說是他哥哥做原告,不由得一陣傷心,昏厥過去。秦珍連連跺腳,一面撇了拐杖彎腰來抱,一面哭哭啼啼的,教兩個姨太太快些燉姜湯來灌救。大家鬧了好一會,將秦次珠救醒過來。她知道鮑阿根進了員警署,也不暇顧及廉恥,哭向秦珍道:「爹爹不要著急,我去員警署說明白就是了。千錯萬錯,是我的不是,不能連累別人。」 秦珍急道:「我的兒,你如何可以去到員警署?你可憐我是個快死的人了,不要再給我氣受,我自到員警署去。」 說時向二姨太道:「你去看,下女請熊先生怎的還不來?要他陪我同去。」 二姨太去了好一會,回房說道:「下女說熊先生說家裡來了客,等客去了就過來。」 秦珍氣罵道:「什麼客這般緊要。下女糊塗蛋,你自己去教他快來。」 接著歎了聲氣道:「平常沒事的時候,終日守在這裡,連飯都不肯回家去吃,也不見有什麼客。我家一有事,便這般裝腔作勢起來。」 秦次珠本坐在旁邊嚶嚶的哭泣,聽得她父親如此說,想起熊義騙她回家的情形來,更是傷心,哭向秦珍道:「爹爹不要去叫那沒良心的奴才,就是他和哥哥作弄我,才是這樣。我也顧不得丟人了,還是我自己去員警署。」 秦珍恨道:「都是你們這些孽障,害得我連日本都不能安居。你聽,那員警在客廳裡叫喚起來了。」 話不曾說完,只見下女跑來向秦珍道:「員警先生在那裡發話,說躲了不見面是不行的。」 秦珍聽得,也不顧女兒,仍扶了拐杖,教大姨太攙著,到客廳裡去了。二姨太已將熊義拉了來,秦珍不知這事就是他熊義玉成的,還對熊義說是飛來的禍事。熊義向員警問他們在員警署的情形,員警詳細說了一遍。 熊義笑對秦珍道:「那奴才的膽真不小,居然敢寫信來,不重辦他,還有法律嗎?我陪老伯就去,硬指定他是賊,那金首飾的發票,也帶了去,看他有什麼法子辯白。」 秦珍點頭道:「請你同去,我對員警自有話說。」 當下喚了乘馬車,同熊義坐著,員警自騎著自轉車,在馬車後跟著,往神田員警署。 此時秦東陽坐在員警署,又忿恨,又懊悔,惟恐妹子真個來承認是的阿根的妻子,自己面子下不來。看鮑阿根時,反神安氣靜的坐在那裡,和那巡長說長道短。秦東陽不懂日本話,又聽不出他們說些什麼,只覺得那巡長不住的對自己露出一種揶揄的神色。 秦東陽正在如熱鍋上螞蟻一般的時候,猛然見熊義扶著父親進來,不見妹子在後面,只覺心中安帖了許多,忙起身接了。巡長也迎上來,見秦珍老態龍鍾的樣子,忙端了張椅子納秦珍坐了。秦東陽對巡長紹介了說道:「這是我父親,如那奴才是我家的女婿,當然應該認識。」 說完,又向秦珍用中國話述了遍。秦珍搖頭道:「我的女兒還不曾成人,哪來的女婿?這無賴子訛詐人。他在我家偷的金器,發票我也帶來了,請你看罷!」 即將發票交給巡長。熊義翻譯了這些話,巡長接了發票,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時的巡長,見了發票,對鮑阿根便不似從前那種嬉皮笑臉了。立時放下面孔,厲聲問道:「秦家的憑據是來了,你的怎樣?秦家小姐並不曾成人,你只圖抵賴,任意誣衊人,你這奴才,實在可惡。」 鮑阿根也不回答巡長,大搖大擺的走到秦珍面前,深深作了個揖道:「小婿只不曾拜見過你老人家,令嬡實在是和小婿訂了婚約,已經成親個多月了。你老人家不信,這裡還有令嬡親筆寫給小婿的信。」 即將那信拿出,在秦珍眼前照了幾照,嘻嘻的伸出手笑道:「這指環不也是約婚時,令嬡對換給小婿的嗎?剛才那巡長向小婿問結婚的情形並時日,小婿心想說給他聽,失了你老人家的體面,壞了令嬡的名譽,因此忍了又忍,不肯說,以為令嬡接了小婿的信,必然來替小婿承認。那包金器,令嬡今日才送給小婿,小婿只圖沒事,巴巴的將原因說給人家聽了,沒得笑話。你老人家若能代令嬡承認一句,大家沒事,也不丟人,豈不好嗎?」 秦珍氣得兩眼發直,一迭連聲的罵胡說狗屁。熊義、秦東陽都跳起來,舉拳要打,兩旁的巡警和巡長圍攏來勸解。鮑阿根冷笑道:「給臉不要臉,教我也沒法。」 接著向巡長道:「我將事情原委說給你聽,任憑你拿法律來判斷。那日是陰曆的三月初三日,我主人因在中國多年,染上了中國的習慣,說那日是踏青節,帶著夫人公子去上野公園踏青。我也同去照顧公子並哈巴狗。正在公園中閒逛,無意遇著秦小姐。那小姐我並不認識,他見了我手中牽的兩條哈巴狗,非常歡喜。此時恰好我主人主母都不在跟前,秦三小姐便問這狗可是我的,我說你問了做什麼,她說可能賣給她一條。我說是我主人的,這小公子極是喜歡它,不能賣給你。她問我住在哪裡,能借給我玩玩也好。她說著便向我手中來接皮帶,我怕她牽去了不還我,我不肯放手。 「她在我背上捏了一下笑道:『我又不牽著走,怎這般小氣?』她牽著哈巴狗,蹲在草地上,一面逗著小公子笑,一面問我的姓名、住在哪裡,我告訴了她。她說很喜那哈巴狗,小公子她也很愛,看我家裡能不能常來玩耍。我說只要我主人不在家時,來我家玩耍沒要緊。她問我主人何時不在家,我說我主人是現在建築中央停車場的工程師,每日十點鐘到工程處去,午後三點多鐘才得回來。我因說話的時候太久了,怕主人責備,接過皮帶,抱著小公子就走了。第二日十點多鐘的時候,我在花園裡灌花,忽聽得生垣外面有人呼我的名字。我從後門跑出來看,不料正是那小姐。我心裡雖覺得奇怪,只好引她到我房中來坐。我說你坐坐,我去牽哈巴狗、抱小公子來給你玩。她連連對我搖手,拉我同坐了笑說道:『你只道我真個愛那哈巴狗嗎?你才是個哈巴狗呢。』說著,嘻嘻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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