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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運機謀白丁報怨 打官司西崽放刁(3)


  秦東陽紅了臉說道:「他哪有什麼妻子在我家中住著?他這東西簡直是平白的侮辱人。我家中有父親,有兩個姨母,一個妹子,還不曾許人。這個無賴子屢次乘我外出,即來我家中調戲我妹子,並盜竊我的物件,於今他還敢平白栽誣,說我妹子是他的妻子。你但想想,我仕宦人家的小姐,如何肯招這麼一個當西崽的做女婿?他這東西做賊,偷盜人家的金首飾,竟敢公然侮辱人家,不重重的懲辦他,還了得嗎?」

  秦東陽說得氣沖牛斗。

  鮑阿根已將信寫好,交給巡長。巡長接在手中,看了人間道:「你這妻子已經結了婚的沒有?」

  鮑阿根道:「怎不曾結婚?已是同睡了個多月了。」

  巡長道:「何時在什麼地方結婚的,有證婚人沒有,有婚約沒有?這上面寫的地名,還是你自己家裡,還是寄居在別人家裡?你快說出來,我方能著人去傳她。」

  鮑阿根被這一問,問得不好回答了。半晌說道:「結婚的地方,在淺草富士屋旅館內。婚約就是這指環,還有一條手巾,便是包金器的,上面有她的名字。證婚人沒有。於今寄居在我岳父家內。」

  巡長道:「你岳父家有幾個什麼人?」

  鮑阿根道:「岳父之外,有兩個姨岳母,一個舅子。」

  巡長道:「你都見過沒有?」

  回說:「不曾見過,我並不曾去過岳家。」

  巡長指著秦東陽道:「你知道他是什麼人?」

  鮑阿根搖頭道:「不認識。」

  巡長笑道:「你既曾和你妻子結了婚,同睡了個多月,如何岳家一次都不曾去,岳家的人都不認識,證婚人也沒有?你這人倒很滑稽。看你的身分,也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婿,他說你平白栽誣,只怕是實。你姑且將你和你妻子結婚的時日並情形說出來。」

  鮑阿根道:「結婚的情形,要我說不難;不過你要我說,無非是不相信我,以為秦家小姐,不是我的妻子。你也不用問,我也不用說,你只傳那小姐本人來,看她承不承認是我的妻子。她本人不承認,你儘管治我盜竊並侮辱的罪;若是本人承認了,自由結婚,在法律上並沒違犯什麼。」

  巡長聽了,已明白是一件姦情案。那小姐戀姦情熱,必然背了父兄幫著情人說話。這種事若是在日本的紳士人家出了,員警及法官必幫著紳士家,隨便加姦夫一個罪名,不容置辯的收監起來,任你有多大的理由,只須幾句恐嚇,便教你沒得話說。於今是中國人出了這種事,他如何肯替紳士方面顧體面?巴不得盡情審問出來,好大家開心。能禁止新聞家登載,就算是留了無窮的情面了。當下巡長聽了鮑阿根的話,也不和秦東陽商議,竟將這封信,派了一個能幹巡警,駕著自轉車風馳電掣的向大塚秦家來。

  卻說熊義騙秦三小姐上了電車,心想:一歸到家中,見她父親不曾中風,必有一番發作,他是被秦三小姐收服了的人,發作起來,是不怕委屈死人的。害怕不過,不敢同回秦家去,走到自家門首,藉故撇了三小姐,歸自己家去了。秦三小姐進門,見家中靜悄悄的,沒一些兒聲息。

  走到父親房裡,兩個姨太太陪著她父親,好好的在那裡說笑,才知道受了熊義的騙。氣得不開口,跑回自己房內,恨了兩聲,將身子斜倚在番布榻上,慢慢的回想與鮑阿根幽會時的滋味。正在如糖如蜜的甜頭上,只見二姨太神色驚慌的跑了進來。三小姐因那日搶熊義手巾的事,心恨二姨太,一晌不和二姨太說話,此刻見她這般神色進來,更是不快。正待問什麼事如此大驚小怪,二姨太已跺腳說道:「不好了!不知什麼人,在員警署告了小姐,此刻派了員警來,要傳小姐到案。」

  三小姐猛聽說,也嚇得芳心亂跳。急斂了斂神叱道:「放屁!我又不犯法,誰人在員警署告我,誰敢來傳我?」

  二姨太道:「老太爺對我這般說,教我來和小姐說。小姐不信,到客廳裡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小姐也不免有些吃驚,問道:「哥哥到哪去了,不在家嗎?」

  二姨太道:「少爺早起就出去,不曾回家。小姐快到客廳裡去罷,老太爺在那裡陪著員警,只急得發抖,戰戰兢兢的,連對我說話都說不清楚了。」

  三小姐本想起身到客廳裡去,一看二姨太的臉兒,很含著得意的神氣,便坐著不動。放下臉說道:「我看老頭子真老糊塗了,就是員警署來傳你女兒,難道真個教你女兒去到案?你女兒又不曾在外面殺人放火,必得親身到案,什麼大不了的事。若哥哥在家,到員警署去問問,看是誰告的什麼事。既哥哥不在家,就爹爹自己坐乘馬車去,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我去員警署出乖露醜。你是這樣去對爹爹說。」

  二姨太不服,還想說話,秦珍已扶著拐杖,大姨太攙住臂膊,老淚盈腮的,進房即發出顫巍巍的聲音,叫著三小姐的名字次珠道:「你害得我苦!你如何是這樣胡鬧,使我做不起人?那員警說的話,我也不懂,你只自己去看這封信。」

  說著,將鮑阿根的信遞給秦次珠。秦次珠接了一看,又急又氣,登時仰天往席子上便倒,昏厥過去。

  不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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