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蘇曠傳奇 | 上頁 下頁
三七


  白衣少女左袖飛出虎爪,在頭頂岩石一抓一蕩,右手長鞭徑直向著沈東籬脖頸纏來。

  如果不論機關暗器,只憑真實功夫,莫拂琴手下這群女子如何是沈東籬的對手?沈東籬殺氣大作,伸臂硬接,在左掌觸到長鞭的瞬間改掌為抓,抓住鞭梢一帶,右手劍向那女孩兒左腕平削過去。

  此時第三條身影飛到,卻是蘇曠,沈東籬一見蘇曠插手就沒好氣,知道他必然又是一番宏論,只是宏論過後己方是否還有命在就是另外話題,索性劍勢更猛,存心令蘇曠猝不及擋。

  蘇曠卻單手抓住虎爪細鏈,內力過處,「崩」的一聲響,也辨不清是鎖鏈斷裂還是岩石脫滑,三個人一起掉進水中。

  沈東籬小腿上裹了觀音石乳,行動本來就不便,這仰頭栽倒,忍不住就想要破口大駡,卻喝進一口池水去——但黑影一閃,不知什麼小東西撲面而來。

  似乎有許多人一起大叫「小心」,即便這些人不叫,沈東籬也想得出這池水裡斷然沒什麼好玩意兒,他被蘇曠撞得寶劍脫手,腿腳又不甚方便,情急之下,將剛才喝進的一口水合著內力一起噴出,將那小小黑影激出老遠。

  他內力何其深厚,本來只道黑影早就斃命,沒想到只一轉,又重新向他撲來。

  沈東籬已經穩住身形,這回看得真切,他斬下的四隻手臂上,掌心各自有一隻「眼睛」,那眼睛一落水,立即生出頭翅,變成知了大小的赤黑毒蟲,打眼一看,就是見血封喉噬骨齧筋的東西。

  斷臂少女在水中沉浮,嘴裡發出長長短短的哨聲,似乎正指揮著四隻小蟲列隊發起第二次進攻。

  冷箜篌驚呼一聲:「佛血屍蟲!」

  沈東籬聽不明白,只管持劍嚴陣以對,沈南枝臉色卻刹那變得慘白。屍蟲本是南疆行蠱作癰的常見毒蟲,但佛血屍蟲卻必須將活人殺死,然後將屍首養出屍蟲,植入活人體內練蠱。三十年前,西南出了個喇嘛,不知怎麼耗了半生心血煉出一百零八隻這種屍蟲,做成念珠,自稱「屍佛」,行走江湖竟是百無禁忌,也不知多少絕世高手死在他手下,只是因緣際會,那喇嘛煉成屍蟲已至耄耋之年,剛剛橫行無忌沒幾年,陽壽便盡了,屍蟲少了行蠱之人,攻擊力大減,被無數使毒的高手聯手滅去,但「佛血屍蟲」的名頭,也就此留下。

  蘇曠手裡雖然有金殼線蟲,但是蘇曠差點沒把它當兒子養,好吃好喝好玩的,還不肯下手給它分身,金殼線蟲雖然是天下第一,但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這許多——洞裡至少有成百的多臂女子,換句話說,竟是有成千隻佛血屍蟲……莫拂琴一聲令下,別說除掉他們幾個人,就算是號令天下,也只能莫敢不從。

  蘇曠雖然不明白冷沈二人驚詫什麼,但是看她們的神色,就知道那幾隻黑乎乎的蟲子不是善類,他單手扼住白衣少女喉頭,「住手!」

  少女絲毫不懼:「我說過你們冒犯觀音,必受萬劫不復之刑……還不速速皈依大士法駕之下,更待何時?」

  蘇曠心頭雪亮,這女孩子實在聰明,正是向他指出一條明路來。

  蘇曠回頭:「莫……觀音,你叫那幾隻蟲子走遠,我放了你徒兒。」

  莫拂琴冷笑:「現在才知道怕了?」

  蘇曠陪笑:「是是是,怕了怕了。」

  他偷偷去看沈南枝,沈南枝用力點頭,大意是怕得好,怕得對,此時千萬不能硬碰硬。

  莫拂琴微笑:「那麼,南枝,還不扶我下來?」

  沈南枝無計可施,只得打開機關,伸手去扶莫拂琴。

  蘇曠將懷中少女向沈南枝一推,道:「我來。」

  他搶著伸手,扶住了莫拂琴的手臂。

  莫拂琴緩緩轉向冷箜篌:「冷箜篌,沈東籬的腿,你做了什麼手腳?」

  冷箜篌臉色一變,跪倒在地,不敢多話。

  莫拂琴又冷笑:「蘇曠背上的藥粉,又是誰灑的?」

  冷箜篌低聲:「弟子該死。」

  沈東籬一怒之下,便要出劍,沈南枝一把按住他的手,低聲道:「不成啦。」

  莫拂琴聲色俱厲:「你說,究竟什麼人叫你來殺我?」

  沈東籬笑笑:「收人錢財,與人消災,莫夫人問多了。」

  莫拂琴聲音幾乎在發抖:「是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丫頭,左臉有個酒窩,眉心有顆紅痣?」

  沈東籬一臉的「懶得搭理你」,心中暗罵蘇曠,他明明扶著莫拂琴,順手殺了她也就完了,大不了同歸於盡,何必非要認輸?

  莫拂琴聲音都在顫抖:「那……那是不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黑衣道人,臉瘦得很,眉毛粗大?」

  沈東籬怔了怔,莫拂琴忽然抖了起來:「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沈南枝和冷箜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都在發抖,嘴唇慘白,她們實在太熟悉莫拂琴說的那個人了,正是她們三年前暴斃的師父,丁風。

  冷箜篌小聲道:「師母,不會是師父……我親手為師父入殮……」

  莫拂琴抬手一個耳光:「賤人!」

  她渾身都在發抖,本來保養甚好的臉龐忽然多了幾條又深又醜的皺紋:「是他背信棄義……嘿嘿,嘿嘿,你怪不了我了!」

  蘇曠何等聰明,頓時悟出門道,忙笑道:「莫夫人,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殺那負心人,殺了他就是,何必傷及無辜呢?」

  「傷及無辜……傷及無辜?」莫拂琴嘴角都在抽搐,不自覺的每句話連說兩遍,卻冷森森一笑:「蘇曠,你抱著我,這邊來。」

  頭頂的崖洞,垂下一條軟梯,正是剛才莫拂琴試圖逃脫卻沒有走出去的門戶,蘇曠也奇怪,這女人膽大得很,明明手裡有王牌,卻總愛單打獨鬥,早些放出黑蟲,他們恐怕早就死了,哪裡多了這許多麻煩?

  莫拂琴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回頭嫵媚一笑:「你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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