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燈 > 蘇曠傳奇 | 上頁 下頁
二七


  冷箜篌目光閃爍不定:「南枝,明天找了沈公子,我們合力勸他離去,此間事情,再也不要管了。」

  沈南枝搖搖頭:「談何容易?我哥哥從小就驕傲任性,他認准的事情,絕不會回頭。」

  冷箜篌望著她:「認准了你,也絕不回頭?」

  沈南枝咬了咬嘴唇:「師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今天白天蘇曠說的你也聽見了,千手觀音多行不義,濫殺無辜,于情於理,我們到了這一步都決不能回頭。至於我和哥哥的事情……容後再議。」

  冷箜篌一頓:「南枝,你好像變了。我記得出山的時候,你還是個什麼都不管不顧的小姑娘——」

  沈南枝嘻嘻笑:「師姐,你也變了,我記得剛剛出山的時候,師姐你是個胸懷天下的女子,但現在——」

  冷箜篌接口:「現在畏首畏尾,自私冷漠,是麼?」

  沈南枝連忙搖頭:「那倒不是,可是師姐,你做事的原則似乎比先前退後了許多,千手觀音這樣的事情,放在先前,你絕不會坐視不理。」

  冷箜篌冷冷一笑:「原則?我哪裡還有原則?南枝,我老了,女人老了底線是會一步步後退,退到盡頭,才發現一無所有。」

  沈南枝聽得倒抽一口冷氣:「師姐,我就說你早該到江湖上走動走動,老是呆在你那個水樓裡,早晚會變成千手觀音那樣的怪物。」

  冷箜篌臉色雪白:「你胡說什麼!」

  沈南枝連忙陪笑:「師姐,你知道我口不擇言慣了——」

  冷箜篌卻翻身而起,一按窗櫺,縱身從二樓躍下,急急地回頭叮嚀:「來了!」

  沈南枝一聽「來了」,跟著也要往下跳,但腦子立即一片空白——臨睡前試穿新鞋,穿完之後東一隻西一隻也不知扔到哪裡,鞋子不見也就罷了,外衣居然也一時之間摸不到手,這黑燈瞎火,哪裡找去?沈南枝一急之下,掀起棉被隨意一裹,縱身就跳了下去。

  身子淩空,沈南枝才暗叫一聲不好——遠遠的一騎白駝飛奔而至,白駝四周,赫然是百丈方圓一朵淡藍蓮花,象沈南枝這樣的行家,當然知道這是磷火燃起,而起多半有毒。只是心念剛剛一動,手腕已被牢牢握住,沈南枝回頭看去,只見冷箜篌左手牢牢扣住牆縫,正在對她苦笑。

  百丈鬼火,任誰也不敢隨意涉足的。

  沈南枝剛剛松了一口氣,又是兜頭一大桶冷水潑下,不左不右,不偏不倚,正好把她澆了個透濕。

  「是哪個混帳——」沈南枝還沒罵完,蘇曠淩空躍下,單手將她向上一甩:「看住他!」

  沈南枝借力一躍,正躍上隔壁房間,房間裡白日的文士酣聲大作,睡得好不香甜。

  蘇曠卻踏著棉被,落在地上,那白駝離他已不過數十丈遠近。

  沈南枝這才看清,白駝四周,還圍著八頭黑駝,而那張藍蓮花的火網,正在那八頭黑駝之間八向扯開,夜幕之中,宛然是一朵巨大的蓮台寶座。

  「來得好!」蘇曠足尖一勾棉被,直沖了上去。

  看來蘇曠跳下來的時候也急不可耐,右手持的是四方一根門閂,只見他指東打西,森嚴有度,將一套棍法徐徐施展開來。

  「觀音千手千眼,普渡眾生,何方妖孽膽敢阻攔大士法駕?」白駝上,端坐著白衣大士,厲聲一喝,四方黑駝上,無數暗器一起打來。

  蘇曠嘿嘿一笑,一條門閂揮舞得水滴不透,一上一下暗守太極法度,隱隱間風生水起,起初的暗器釘在門閂之上,後來的暗器反倒被反震之力四方震開,釘釘有聲,如暴風疾雨。

  第一對黑駝已至蘇曠跟前,他左足鉤右足發力,連人帶著棉被,一起躍在磷火網上,「嘿」的一聲暗喝,門閂上暗器一起反彈而出,盡數向一頭黑駝身上招呼,那黑駝哀鳴一聲跪倒在地,一個翻滾立即沒了氣息。

  蓮台由八方串起,一頭黑駝倒下,整個方列立即不前,蘇曠踩著透濕的棉被順著磷網向中直沖,嘴裡笑道:「我聽說吃一塊唐僧肉便可以長生不老,大士,你就發發慈悲,舍我一塊兒吧!」

  「孽障!」白駝上女子手腕一抖,一條銀蟒長鞭兜頭劈下,尋常長鞭不過九節,她這鞭子卻足足有百節之長,沈南枝遠遠點頭,知道那女子真功夫實在不弱,才有這等臂力,將長鞭使得如臂使指,靈動異常。

  蘇曠門閂迎上,內力中運上纏字訣,存心要把這故弄玄虛的女人拉下駝來。

  鞭梢一遇門閂,「蓬」的一震,無數淡藍火花夾著銀針激射而出,此時長鞭離蘇曠面門不過二尺,哪裡還有閃躲餘地。

  蘇曠一聲喝,左足踢起棉被,內力運處,棉被如一張鼓漲的風帆,逕自向著長鞭橫擊而去。高手內力到處,飛花摘葉既可傷人,但是棉被足足有八九尺長,三四尺寬,將這麼一個軟綿綿不著力的大物橫向踢飛,蘇曠腿上的功夫,實在駭人。

  沈南枝不假思索,伸手將文士身上身下被子褥子一起提起,稍微一卷,向著蘇曠直擲過去——蘇曠此時身子已在半空,被褥來的好不及時,他右足斜帶,又將被子帶回足下,穩穩落在磷網之上。

  卻見蘇曠先前擲出的棉被一路急進,那銀色長鞭一節節暴炸開來,竟然每節之中暗藏機關,抽下數十鞭就是爆炸無數次,即便大羅金仙也躲不過這等連環出擊。棉被連撞之下,早就成了蛛網敗絮,而空中藍焰大盛,銀芒四舞,就是最絢爛的焰火,也不過如此。

  只是蘇曠這次腳踏的被子並未打濕,幾次踩踏,邊邊腳腳立即著起火來。

  蘇曠雙腿急起,帶著棉被鋪天蓋地地四下轉起,每處火花剛起,立即又被擦滅。遠遠望去,只見蘇曠似乎在一個藍色鏤空的火球正中,肩、肘、膝、腳,發力收力絲毫不亂,雖在方寸之間,身形卻如行雲流水,開闔有度,看得令人賞心悅目——而那一床棉被,偏偏就是燒不透,幾下翻騰,已經逼近白駝跟前。

  沈南枝鼓掌大笑:「好你個蘇曠,床上功夫,果然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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