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南湘野叟 > 驚虹一劍 | 上頁 下頁
七三


  杜采頻也正了正臉色,叫丫環傳言出去道:「請孫總管來見秦相公。」

  原來「五福莊」杜家,在這條大江上有三個總管,專門料理買賣船隻,這孫總管是東路總管,各叫孫立生,水底功夫,極是了得,世故經驗,更是老到,見了秦玉陽,極力的奉承了一番。

  談至天黑,擺上酒來,肴饌極其精緻。

  酒罷,秦玉陽告辭,孫立生另發了一號大船,供秦玉陽乘坐。

  等他一覺醒來,只聽水聲嘩嘩,已是拔錨起行了。

  第二天一早,杜采頻命丫環來請他過船,早已備下精緻早點。杜采頻一面殷勤勸他食用,一面不斷問他夜來睡盧安穩等等,一縷情絲,牢牢定了在這武當小道士身上。

  從此,兩人日夜形影不離,晚上亦要到三更過後才依依分手。

  一團熊熊愛火,愈燃愈烈,有如一道愛的洪流,巨大的衝擊力量,誰也無法抵禦。

  這一夜,已是從宜昌啟程的第七天。

  船泊白帝城下,一鉤新月,照著滾滾江流,數聲猿啼,令離人淒然淚下。

  但是,在秦玉陽和杜采頻,卻是另有一番天地,他們在杜采頻的中艙之中,熄了燈,並坐在一起賞月。

  江風吹來,微有寒意,秦玉陽握著杜采頻的手道:「有些冷?」

  杜采頻幽幽答道:「不,我心裡躁熱得很,倒好像是三伏署天。」

  秦玉陽笑道:「真奇怪,我心裡也一樣。」

  他們都知道,心裡熱辣辣為的是什麼,但誰也不肯明明白白說出來。

  秦玉陽歎了一口氣道:「我還是還俗了的好。」

  杜采頻知道他的用意,輕輕說道:「你現在不等於還俗了嗎?而且……」

  她想說:而且,道士也並非絕對不准娶妻生子,還俗不還俗,又有何妨?但是,她終究不好意思說出來,回眸淺淺一笑,在月色下,越顯得又頰凝酥,清麗絕倫。

  秦玉陽心頭甜甜的十分甘美,握著她的柔荑,輕輕放在鼻下,一股少女的肉體芳香,中人欲醉。

  他躊躇滿志的笑道:「現在說來,我真該感謝掌門師伯的成全呢!」

  杜采頻瞟了他一眼,薄嗔道:「說的什麼怪話?」

  秦玉陽道:「若非掌門師伯將我逐出門牆,我怎能有緣遇到你呢?」

  杜采頻這才明白,心裡十分舒服。

  她向他偎緊了些,躲在暗處,心裡在吟著兩句詩:「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秦玉陽如醉如癡,默默的享受她的深情。

  斗轉參橫,三更將盡。

  秦玉陽心頭如打翻十七八隻吊桶一般,不知該不該告辭回船?

  天人交戰,擾攘不寧。

  終於,他毅然站了起來,說道:「我回去了。」

  話一出口,但覺杜采頻圈著他左臂的手,反而緊了一緊。

  他剛心急一動,杜采頻卻又松了手,他頭也不回的回到自己船上。

  兩船相並,他的床和她的床,只隔了兩層艙壁。

  秦玉陽那裡睡得著?

  一閉上眼,杜采頻宜喜宜嗔的春風面,嫋娜生姿的楊柳腰,不住在他眼前晃動那一雙深情款款,似乎曾會說話的俏眼,正在黑暗中注觀著他。

  少女幽幽白,甜甜的,任何龍涎鶴舌,瀾麝旃檀所不能比疑的肉體芳香,不住飄浮在他的鼻下。

  他像她所說的,「心裡躁熱得很」,踢開秋香羅薄被,仍不管用。

  「格」的一聲,他推開了床頭的艙壁,淡淡的月色,清冷的江風一齊送到枕邊。

  他的心境慢慢平靜下來。

  忽然,他聽得對面也是「格」的一聲。

  一眼望去,淡月朦朧中,一對眸子像黑寶石樣在閃動。

  低低的送來一聲令人迴腸盪氣的嘆息,杜采頻問道:「你還沒有睡麼?」

  秦玉陽用內家功夫,練音如絲,答道:「我睡不著,你呢?」

  仕采頻慵懶的答道:「我也是。」

  秦玉陽突然激動,一顆心像要跳出喉嚨口似的,微帶顫抖聲的說道:「咱們再談談好麼?」

  沒有回答,好久好久沒有回答。

  這一問,女孩兒家是答不出來的。

  秦玉陽撐起半個身子,輕輕說道:「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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