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震八方(55)_倪匡

五五

　　▼第二十三回　回風谷主

　　那枯瘦老者道：「咦！老禿子說你口齒伶俐，不知多麼討人喜歡，何以卻是吞吞吐吐？」

　　小鈴子勉力鎮定心神，道：「可是我剛才確實覺得有一股力道，自我背後襲到，阻住了我的去路的啊！」

　　她總算一口氣講完了兩句話，那老者又笑了起來，道：「那是我的一招『回風掌法』而已。」

　　小鈴子「啊」的一聲，道：「你，你是中條山回風谷主人蒲大俠蒲冰？」那枯瘦老者笑了起來，道：「什麼都猜對了，就是錯了一點，我可不是什麼大俠。」

　　小鈴子忙跪下去行大禮，道：「原來是蒲谷主，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剛才若有得罪之處，尚祈蒲谷主多多原諒，莫……在我師父面前提起。」

　　小鈴子雖然未曾到過中原，但是禿俠李塵卻本是從中原來的，每年也總有一兩次回中原去，原是常和小鈴子提及中原武林的著名人物。

　　小鈴子自然聽到過，這回風谷主蒲冰，是中原武林七大怪傑之一！一套回風掌，掌力發出之際，回轉自如，明明他在你身前發掌，但是掌力卻可以自身後襲到，極其神奇，堪稱天下第一奇掌。而且，其人的性子，也十分古怪，是名副其實的怪人。

　　這時，小鈴子一面拜了下去，一面心中著實驚恐，不知道像蒲冰這樣的怪人，忽然在此間出現，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小鈴子拜了下去，回風谷主蒲冰連半句客氣的話也沒有，結結實實地受了小鈴子的大禮，然後才道：「好了，帶我去見你師父吧！我是特地有極要緊的事情，前來找他的。」

　　小鈴子心想，師父死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自己又已將他埋了，這件事可以說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原是不必怕任何人知曉的。

　　她這樣一想，膽子又大了起來，道：「蒲谷主，這可是一樁難事了。」

　　蒲谷主雙眼一翻，似乎已大不耐煩了。

　　小鈴子忙道：「我師父雖然在星子湖定居，但是終年在外，也不知他去何處，更不知他的歸期。」

　　回風谷主蒲冰仍然翻著眼，道：「你怎知他現在不在住處，你只帶我去就是了，他不在，難道我就不會等他回來麼？」

　　小鈴子本來只想脫身，找上一個人跡不到的地方，好去練《九天秘笈》上的武功。可是此際，她看到蒲冰像是已大有怒意，卻不敢再推三阻四了，忙道：「是，是，谷主說得是。」

　　蒲冰的面色，這才得好看了些，道：「你在前面走就是。」

　　小鈴子道：「我們的住處，卻離這裡很遠。」

　　蒲冰叱道：「少廢話，有多遠，還會走不到麼？」

　　小鈴子道：「是，我只管帶路便是。」她的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卻又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可以逃得開去，只得向前掠了出去。

　　她知道從這裡趕到星子湖邊，少說也得兩三天，在這兩三天中，她是不會有逃走的希望的了，只盼在到了之後，再趁機溜走。是以一路上，她也不說什麼，直到天明，她才停下來。可是，她才一停下來，在她身後的蒲冰又叱道：「別停，我趕著要去見老禿子。」

　　小鈴子無奈，只得繼續向前趕路，又奔出了一個時辰，她氣喘不已，又停了下來，道：「前輩，要是不讓我歇一歇，我會累死了。」

　　蒲冰卻道：「不會累死的，我給你喝一點兒東西。」

　　小鈴子趕了一夜的路，再加上心情異常緊張，到了天亮，本來已然支持不住的了，勉強又奔了兩個時辰，這時，眼前金星直冒，口中似乎要噴出煙來一樣，而蒲冰卻還在說不要緊的。她不禁口出怨言，道：「你給我吃什麼東西？除非是玉液瓊漿。」

　　回風谷主蒲冰冷笑道：「雖然稱不上是玉液瓊漿，但是卻也相差無幾。」小鈴子本是極其機靈之人，一聽得蒲冰那樣說法，心中驀地一動，暗忖：他這樣講，莫非真是有什麼對於功力大有助益的東西給自己食麼？

　　小鈴子此際，已得了旁門三寶，她也知道只要假以時日，她的武功，一定可以冠甲天下。

　　但是武學之道，本無止境，而且，往往越是武功高的人，便越是貪婪，想有更高的武功。是以小鈴子這時一想到了這一點，心中大是高興，忙轉過身來，道：「如此則多謝谷主了。」

　　蒲冰冷冷地望著她，道：「聽你剛才，像是口出怨言，似乎不信我會有什麼好東西給你，是也不是？」

　　小鈴子眼珠轉動，道：「蒲谷主，我師父說你脾氣古怪，我是故意激你的，你好東西有的是，我想，若是我不激你，只怕你不肯取出來。」

　　蒲冰哈哈笑道：「算你會說，你拿去飲了。」

　　他一抖手，將一隻玉瓶向小鈴子拋了過來，那玉瓶不過拳頭大小，玉質青中帶黃，顏色十分怪異，這玉瓶中的東西，兩三口便可以飲完了。

　　小鈴子接在手中，打開了瓶塞一看，只見裡面有半瓶濃稠、潔白無比的漿汁在。

　　小鈴子抬起頭來，道：「谷主，這是什麼？」

　　蒲冰「哼」的一聲，道：「毒藥。」

　　本來，以小鈴子的為人而言，她十分爽朗痛快，一定是一打開瓶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仰脖子，便將瓶中的漿汁吞服了的，絕不會問上一句「這是什麼」的。而且，即使她問了，聽得蒲冰回答她，說那是「毒藥」之際，她也至多一笑，就會立時服食的。但是，如今的情形，卻有點兒大不相同了，她是身懷「旁門三寶」之人，必須時時刻刻，提防任何人來謀算她，來害她，來奪她的「旁門三寶」。

　　她必須千小心，萬小心，才能保住性命，才能成為出人頭地的高手。

　　她一聽得蒲冰說，玉瓶中藏的乃是「毒藥」，她倒的確是想笑的，可是一想到了那一點，她卻再也笑不出聲來，只是搖晃著那玉瓶，心中在想著：如果那真的是毒藥？自己豈不是糟糕？

　　蒲冰在此出現，可能他已知道「旁門三寶」落到了自己手中，只是詐作不知，這時候，卻用這樣巧妙的方法來害自己。

　　她越想越驚，一連後退了幾步。

　　這時，玉瓶中的那種漿汁，被小鈴子搖晃得多了，散發出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來。

　　蒲冰見小鈴子只是搖而不飲，怒道：「你在做什麼？快快飲了，我們還要趕路去見你師父哩！」

　　小鈴子聽了，合上了瓶蓋，道：「蒲谷主，我氣力已恢復了，這瓶中的……東西，我不想飲了，請谷主收回去吧！」

　　蒲冰呆了一呆，小鈴子雖然說是「不想飲」，但是蒲冰焉有看不出實在的不敢服食之理？

　　他側著頭，道：「怎麼，你以為那瓶中真是毒藥，所以才不敢服食麼？」小鈴子已下定了決心，那怕瓶中的液汁，服了會成仙，她也不要了，但如何說詞拒絕，倒是十分傷腦筋之事，是以她略想了一想，才道：「蒲谷主當然不會給毒藥我吃的，只是……」

　　她乾笑了一下，又道：「只是……只是……」

　　這實在是難以措詞的一件事，若是她不怕得罪蒲冰，那麼她大可以公然說我不信任你，防人之心不可無，是以我才不想服食。

　　然而，她卻又不敢這樣講，所以遲疑了半晌，仍是未曾講出所以然來，而在她一沉吟間，蒲冰的面色，已然變得鐵青，只聽得他發出了一聲冷笑，「啪」的一聲，中指一彈，已順手彈出了一枚小石子來。

　　那枚小石子實在不會比米粒大多少，但是在向小鈴子彈出之際，勁道卻是十分大，還發出了「嗤」的一下破空之聲來。

　　小鈴子一見蒲冰突然之際向自己發出了一枚暗器，她心中更是大驚，但是那一枚小石子，來勢之快，實是難以形容！小鈴子的心中，猛地一震間，「叮」地一聲響，那枚小石子，已然射中了小鈴子手中的那只玉瓶。

　　別看那石子小如米粒，但是上面所蘊的力道，卻是大得可以，一射中了玉瓶，小鈴子只覺得五指一麻，不由自主，鬆開了手來。

　　她一鬆開了手，那只玉瓶，便突然斜斜向上，飛了上去，只聽得蒲冰又發出一下冷笑聲來，手伸處，淩空抓了兩下，刹那間，勁風回旋，小鈴子的長髮，為勁風所捲，拂面生疼，可知這幾股力道之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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