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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這時候,溫魂雖然未曾得到《昆侖聖書》,可是那七色靈芝,實是非同/可的物事,不但將她的功力完全恢復,而且一年來,功力又比在洞庭君山時,大有增進。固然她所習內功,功力再深,也無法練成像正派內家罡氣,那利至陽至剛的真力,可是內力深湛之處,比諸三風子、馬算子等人,苦練而成的內家罡氣,也不遑多讓,這一刀削出,不但刀勢淩厲,而且隨著銳嘯之聲,一股勁風,著地而生,自下而上地捲到。

  三風子心中暗吃一驚,心想就《昆侖聖書》要不回來,當著天下群雄,生死存亡,昆侖派的名聲,也全在自己這一戰上。

  若是自己不敵,度天、摩雲兩人,連內家罡氣都未曾練成,當然更不是?敵手了!因此一見刀到,身形一弓,便向後退了開去,同時衣袖一拂,勁力辣滾,向前襲去,將溫魂隨刀而發的那股大力,阻了一阻,七孔刀來勢,當彩也慢了一慢,身形轉動,來到了溫魂側邊,猛地一掌,推了出去。

  溫魂倏地回招撤刀,「順手牽羊」,刀鋒在身邊一拖拖過,反向三風子攻去,叱道:「賊老兒,你不亮兵刃麼?」三風子防不到溫魂的刀法,如此厲害,急忙縮臂退身時,「刷」的一聲,一隻衣袖,已然被割下了半隻來。動手才只不過兩招,三風子已落下風!連忙搶出七八步去,道:「老夫沒有兵刃,也要和你見個高下!」雙袖飛舞,展動不已,全身已被極是柔韌的內家罡氣,團團圍住,這是三風子數十年來的真材實學,實在非同等閒。

  溫魂連攻三刀,有一招「一竅不通」,刀尖眼看已可搠到,但是在離三風子身子,不過數寸距離之時,便如同搠向一塊堅韌的牛皮一樣,未及手上加勁,三風子的衣袖已然倒捲而下,幾乎連七孔刀也被捲去。這才知自己雖然可占上風,但要取勝,卻還沒有如此容易,將一套七孔刀法,盡情施展,兩人就在平臺之上,星丸跳擲,激鬥起來。在兩人一開始動手之際,假極樂真人便偷偷地站近了鐵行頭陀,想將鐵行頭陀衣袖上的那枚毒針,就勢向內一按,按人他的小臂之中。

  可是他只是略一挪動,便感到老是有一對大而澄澈的眼睛,盯著自己,回頭一看,正是馮瑩!馮瑩上山以後,所講的話,雖然無人相信,但她卻深信山腹之中的那個,才是真的極樂真人,因此雙眼一刻也不離開他。假極樂真人心中轉念,突然滿面笑容,向馮瑩招手,道:「小姑娘,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馮瑩一怔,一個扭身,心中「呸」的一聲。但站在她身旁的馬算子卻道:「阿瑩,你怎麼啦?你在貴陽城中,中了血手印毒掌,若不是極樂真人和我合力療治,你原氣哪又恢復得這樣快法?剛才你對道長胡言亂語,道長不曾責怪你,還倒叫你去,你如何不去?」

  馮瑩急道:「師父,極樂真人說,他是假的!」馬算子見馮瑩還是這樣說法,勃然大怒,臉色一沉,道:「阿瑩,你可是不想再在北天山門下了!」以馬算子對馮瑩的感情而言,實際上已不止是師徒之情,尚有父女之情在內,但馮瑩一再侮辱前輩,在馬算子來看,卻是不可寬恕的事,因此講來聲色倶厲。馮瑩委曲含淚,道:「師父——」馬算子一揮手,道:「別說了,快去!」假極樂真人佯笑道:「老馬,小姑娘不願意來,也就算了,可別強按著馬頭飲水!」

  馬算子道:「不行,對尊長這樣沒有規矩,還當了得?」馮瑩知道師父的脾氣,絕對無法與之違拗,只得向假極樂真人走去。

  假極樂真人恨不得一掌將她拍成肉泥,但是卻笑嘻嘻地道:「小姑娘,你昨天一天,到哪裡去了?」馮瑩道:「我在山腹之中,遇到了一個為人所害的人!」假極樂真人吃了一驚,道:「你已經見到他了?」馮瑩道:「還沒有,可是遲早也差不多了!」講來仍是鼓了一肚子的氣,假極樂真人向平臺上一看,溫魂已然占了上風,三風子內家罡氣雖然猛烈,但是時間一久,卻沒有使之不盡的內力,顯然不易支持,便道:「小姑娘,你別聽人胡說八道了,你看,溫魂這柄七孔刀,招數何等淩厲,你要我講給你聽麼?」

  馮瑩本就討厭和他面面相對,聞言便向溫魂與三風子動手之處看去,假極樂真人立即趁機一抬手,將兩枚毒針,向馮瑩的髮髻之上插去。他這時候,本來可以運用內力將毒針向她頂門直插下去。但馮瑩此時,就在他的身邊,若是一死,當然他不能逃脫嫌疑,因此他只是將毒針沒入馮瑩的髮髻之中,便自算數,揚頭道:「老馬,小姑娘不知為什麼,惱了我了,你叫她回去罷!」

  馮瑩哪知髮髻之上,已被人做了手腳?不等馬算子開口,身子一扭,自回到了師父的身旁,越想越覺得悶氣。看師父時,只是全神貫注,望著式中三風子和溫魂兩人,這時候,兩人少說也已經爭鬥了近四五十招,三風二的內家裡氣,已然漸漸地軟弱了下來,溫魂的一柄七孔刀,卻更是神出鬼?由「日落西山」,倏改為「七星連環」,片刻之間,刀影如山,待到刀影收,三風子已然向後,狼狽退了開去。同時,漫天飛起十餘塊白布,在兩,內力所化的勁風之中,盤旋飛舞,不是別的,是三風子整只衣袖,已然被;孔刀割了下來。

  溫魂得手不讓人,又踏步進身,七孔刀虛晃一晃,突然之間,向前直而出,正是一招「一竅不通」。三風子只得一退再退,實是狼狽之極,一旁天、摩雲兩子,看出情形不好,雙雙搶出,一躍丈許淩空下擊,溫魂怪笑道:「結果還是三個人一齊上了!」

  三風子雖然知道自己將要落敗,可是這口氣還是不肯輸,大喝道:「你快後退!」

  度天、摩雲兩子,若是不在此際出手,三風子敗象再呈,馬算子和鐵汗頭陀兩人之中,必有一人,上前將三風子替了下來。但此時度天、摩雲兩既上,鐵行頭陀和馬算子兩人,怎麼還好意思上去?已然將動的身子,便住了前進之勢,溫魂明知兩人一左一右撲來,但心知這反倒是個取勝的大歲時機,一聲斷喝之後,只當兩人並未來到,七孔刀向下一沉,看來像是一孝「日落西山」,但只使了半招,刀尖便疾挑而起,直向三風子的腹部挑到,!來乃是一招「空穴來風」!

  三風子明知溫魂刀法厲害,但一則,出聲喝令度天、摩雲兩子後退,二則,眼看兩人一掌,離開溫魂左右肩不過尺許,堪堪擊中,心想溫魂說什麼也要回刀退敵,心中也已然防到了溫魂心狠手辣,可能另有殺著在內,因]未曾貪功冒進,一個退步,向後退出了三步。

  三風子一退出之後,看來溫魂的那一招「空穴來風」,無論如何也刺不三風子身上,但說時遲,那時快,摩雲子和度天子同時發出的兩掌,已然時擊到,「啪啪」兩聲,正好擊在溫魂的左右肩上!

  ▼第四十九回 真假難分武林慘遭空前劫

  這兩掌之中,眼看溫魂要轉勝為敗,廣場之上,有不少邪派中人,大聲叫道:「昆侖派好不要臉哪!」然而叫聲未畢,只聽得三風子一聲怪叫,溫魂哈哈大笑,身形展動,向旁逸出,度天子和摩雲子兩人飛也似搶撲了上去,一個叫「師兄」,一個叫「師弟」,而三風子已然面上肌肉抽動,只向兩人看了一眼,便向地上,倒了下去!這一切變化,實在發生得太快,眾人根本沒有看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只見溫魂得意洋洋,仗刀而立,三風子已然倒下,也知道一定是溫魂已然取勝。原來溫魂明知度天子、摩雲子兩人,自身後襲到,而不加退避的原因,就是為了要三風子意料不及,借兩人拍向自己肩上的一掌之力,在刹那之間,向前一沖。

  本來,三風子已經向後退開,溫魂就算向前沖來,也沒有那樣快法,絕不能刺到三風子的,但是肩後有了摩雲、度天兩人的一掌,她在中掌之際,立即運氣一凹,已將兩人掌力,卸去大半,雖然仍不免受些微傷,但那片刻之間,向前一沖之勢,其快疾之處,即使是當年武當守一道長,怕也不易做到。三風子一覺出七孔刀無聲無息,已然來到了面前,知道不好,想要躲避時,小腹上一麻,已然被七孔刀尖,劃破了三寸來長的一道口子,如果溫魂所使的是尋常兵刃,則這些皮肉之傷,以三風子的武功之高,根本不算一回事。

  可是溫魂還占著一個莫大的便宜,那就是她七孔刀曾被方敏用來將兩隻大藍蛛一齊殺死後,沾了其毒無比,無藥可救的劇毒!以百丈禪師佛門內功之精純,尚且經受不住那藍蛛的劇毒,三風子是直接被七孔刀劃破,毒氣立即侵人,長嘯一聲,身子往後便倒。度天、摩雲兩人趕上將他扶住之時,他只是一翻眼,便已死去!度天、摩雲兩人心中悲憤莫名,「霍」的一個轉身,雙雙瞪眼望住了溫魂,叫道:「咱們與你拼了!」足尖一點,疾撲而上,但尚未撲到,已然被鐵行頭陀將度天子兩人,淩空拔起,在半空中攔了下來道:「兩位暫勿動手,我仍有話說!」

  鐵行頭陀一揚頭,道:「溫島主,兵刃喂毒,乃是黑道上下三濫的勾當,想不到溫島主這樣人物,也出此卑污下策,卻需當著天下群雄,做個交代!」廣場上不少正派中高手,也是齊喝罵,他們的早年曾吃過溫魂虧的,更是紛紛躍向前來,一時兵刃出鞘之聲不絕,溫魂道:「笑話!我如果兵刃上沒有毒,被堂堂正派中的三個人合力夾攻起來,還有命麼?自己武功不濟,還有什麼可說?我說過就要向你領教佛門上乘功夫,如今就請賜招如何?」鐵行頭陀早年,性烈如火,自從皈依佛門之後才漸漸地好了下來。他師父也正因為他性子太烈,所以始終不令他剃度,而叫他做個帶發修行的頭陀,好令他時時省起以前性子太烈之過。此時一聽得溫魂如此說法,不禁將昔年剛烈之性,盡皆暴發,身形一展,倏地後退丈許,向廣場上叫道:「三顯,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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