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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三顯頭陀在廣場之中,早已恨不得躥了上來,將溫魂砸為肉泥,一聽得師父叫喚,已然知道師父是要鐵木魚一用,大叫一聲,道:「來了!」踏前一步,抓住了那只重有七十一斤的鐵木魚,手臂揮了幾個圓圈,已然將身旁的幾個人,盡皆蕩退,猛地一脫手,鐵木魚如萬馬奔騰,烏雲疾馳,直向平臺上飛去。

  鐵行頭陀不等鐵木魚飛到,長嘯一聲,身形筆也似直,淩空拔起。每個人盡看得清清楚楚,鐵行頭陀起在空中之後,右手疾探,五指如鉤,已將來勢如此勁疾,而本身又如此晶光溜滑的鐵木魚,淩空捏在手中,人也隨之落下!這一手功夫,不但要輕功絕倫,而且指上功夫之強,簡直不可思議。

  武林中人,也只聞鐵礁島「鷹爪金剛指」的厲害,甚少人睹其究竟,如今一看,其驚人之處,簡直匪夷所思,不由得轟雷也似,喝起彩來。鐵行頭陀木魚在手,當胸一抱,道:「溫島主請!」

  溫魂生平所遇的強敵,不計其數,可是卻沒有一個,聲名盛如鐵行頭陀的,剛才又見了鐵行頭陀所漏的那一手「鷹爪金剛指」功夫,自度要躍在半空,將鐵木魚接住,並非難事,但如果要憑五指之力,將鐵木魚平空捏住,哪裡能夠做到?

  因此絕不敢怠慢,面色莊重,道:「大師請!」兩人剛才還惡顏相向,但此時卻客氣起來,兩人各自凝立,淵停嶽峙,若不是內功皆臻絕頂,哪裡可以有這樣的高手風範?

  僵持了片刻,鐵行頭陀又道:「溫島主請!」溫魂在傷了三風子,疾退而出之後,已然連運了二十三遍真氣,肩上只覺得略為酸痛而已,知道鐵行頭陀將那只鐵木魚抓在手中,是專為對付自己的七孔刀而來,不如先試一試他內力究竟強到如何地步,也再好思對策,答一聲:「好!」人隨聲至,七孔刀怪嘯一聲,直勾勾地便劈頭砍了下來。

  鐵行頭陀也是一樣心思,暗忖魔母溫魂,乃是宇內四邪之首,必有過人的技藝,也要看看她的內力,有多麼深厚。一見七孔刀直砍而下,身形一矮,右臂平平地向上一招,鐵木魚蕩起一股勁風,「呼」的迎了上去。一個自上而V下,一個自下而上,來勢全都勁疾已極,眾人只當這兩件兵刃相交之時,聲

  勢一定猛惡已極,全都屏息氣靜,等待那一瞬間的來臨。

  怎知道七孔刀電壓而下,到離鐵木魚尚有數寸之際,厲嘯之聲,頓時收住,而鐵木所蕩起的勁風,埤突然之間,消失無蹤。

  本來,兩人兵刃所帶起的聲勢,何等驚人,刹那之間,由動而靜,眾人皆是一呆,溫魂鐵行頭陀兩人,卻全都身形凝了一凝,兵刃倶不再前攻,那一呆,也只是一眨眼之工夫,兩人異口同聲,叫了一聲:「好功夫!」旋風也似,向後躍了開去!

  兩人由分而合,照理應該立即動手才是,但是卻連兵刃都未曾相交,便自躍退!

  這一來,大多數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只有有數的高手,才知道兩人兵刃之所以未能相交的原因,是因為兩人在一招使出之際,各將生平功力,全都由兵刃之上,傳了過去。

  以這兩人的功力而論,內力凝滯,已同實質,平空發掌,掌力便可擋擊兵刃,這一下互相以內力在兵刃之上傳過,當鐵木魚和七孔刀未曾相接之際,由兵刃上所發的內力,便已交鋒。

  因此雖然兵刃未曾相交,實則上,兩人已自比試了一下對方的內力,竟然半斤八兩,誰也勝不了誰,這才大叫一聲,雙雙躍退!當七孔刀和鐵木魚相距數寸之時,那數寸之間,看來雖然是空的,實則內力迸射,極為猛烈,若不是內功絕頂,怎能做到這一點?

  因此兩人退開之後,俱都知道對方是自己生平,從來也未曾遇到過的勁敵。鐵行頭陀知道自己雖然右手抓著鐵木魚,左手仍可以「金剛指」功夫應敵,照理可以占不少便宜,但是對方的七孔刀上,蘊有奇毒,剛才三風子便因此身死,卻無形中要吃不少的虧!溫魂則知道鐵行頭陀佛門內功,深綿無比,源源不絕,要比自己的內功純正,所仗只是刀上有毒,但對方手持鐵木魚,當可擋格七孔刀的招數。

  兩人心中各自考慮,皆無取勝的把握,當然,兩人同時也想到,最大的可能,便是相鬥千餘招之後,大家內力耗竭,兩敗倶傷!

  溫魂卻是極不願和鐵行頭陀兩敗俱傷的,因此退開後,兩人相隔兩丈許站定,一動也不動,足足相持了小半個時辰,鐵行頭陀才打橫跨出了一步,而他一動,溫魂也跟之而動,兩人仍是一樣的距離!

  山頂上所有的人,明知這兩大高手,若是動起手來,一定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惡鬥,所以儘管雙方僵持了那麼久,仍然是鴉雀無聲,只有假極樂真人,:因為馮瑩叫破了秘密,心中焦躁,只想溫魂勝了鐵行頭陀,則高手之中,只剩下七禽大俠馬算子一人,自己不但不用再隱瞞身份,而且可以自行宣佈,真極樂真人,已被自己禁錮於山腹迷宮中,而從此武林正邪各派,便歸自己和溫魂統轄,有不服的,當然立即下手除去!從此成為武林至尊,唯我橫行,再也無人能管束自己,而能否達到這一目的,關鍵也就在溫魂能否勝了鐵行頭陀!

  本來,極樂真人有毒針在手,可以趁機施放,可是鐵行頭陀並非泛泛之輩,若是一和溫魂動上了手,只怕不但鐵針射不到他的身上,而且極可能為他真氣激蕩,傷了魔母溫魂。

  當然,假極樂真人不是有所厚愛於魔母溫魂,而是因為此時還要利用於她。他心中早已想好了事後如何加害溫魂的辦法,未到時機,當然不能付諸施行。如今唯一可能致勝之道,便是利用剛才未曾刺中鐵行頭陀衣袖上的那一枚毒針!因此見兩人久久未動,便踏前一步「哈哈」一笑,道:「老鐵,溫島主,你們兩位,都不是市井無賴了,何必真要動手格鬥?」

  鐵行頭陀一怔,道:「真人此言何意,難道她手操如此歹毒的兵刃,害了三風子,我們便袖手旁觀不成?」假極樂真人又打了一個「哈哈」,道:「老鐵,你將我看成何等樣人了?溫島主也是在武林中有了地位的人物,諒必守信,兩位不如文比,不知意下如何?」

  溫魂不知假極樂真人,如此提議,是什麼意思,原來比武除了交手憑招式取勝之外,尚有文比。而文比也有兩種,一是比輕功、比內功,各自施展自己的本領,而另一種,則是硬拼比試內力。前一種辦法,要由公證論斷,往往演成武比,而後一種,則全是憑真功夫取勝,稍差一點,一敗之下,大都性命難保!因此溫魂心中暗起疑團,心想假極樂真人莫非是要以此來陷害自己,兩眼向假極樂真人斜睨了一下,只見假極樂真人一面說,一面指手劃腳,但是在片刻之間,卻將同一動作,連做了三次,那動作便是以左手指向右手的衣袖。

  本來,在說話的時候,做做手勢,是極為平常的事情,任何人也不會留意,但溫魂一則細心,二則知道假極樂真人的底細,特別清楚,先低頭向自己衣袖處一看,毫無異狀,繼而一抬頭,向鐵行頭陀的衣袖上看去,心中猛地一喜!

  她內力精湛,目力自然更是明辨秋毫,已然給她看到,鐵行頭陀的衣袖之中,插著一枚鐵針,立即領悟了假極樂真人的意思,手臂一沉,「錚」的一聲,將七孔刀插入青石板三寸,刀身顫巍巍地抖了幾下,方才靜止,白髮一揚,說道:「極樂道長講得不錯,咱們就來文比,鐵行頭陀,你可肯答應麼?」

  鐵行頭陀一聲冷笑,將鐵木魚向地一拋,「叭」的一聲,鐵木魚埋入地上一半,道:「自然奉陪!」兩人各自向前跨出了七八步,已然相隔甚近,正要手臂一碰,各自以掌心相對,憑內力,判生死之際,馮瑩突然尖聲叫道:「鐵行前輩,請聽我一言!」

  馬算子怒道:「阿瑩,你又胡鬧些什麼?」馮瑩竟不理會,向前一連跨出三步,道:「鐵行前輩,這人提議你和溫老魔文比,一定是沒有安著好心,溫:老魔立即答應,可能他們是合謀害人,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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