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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只見鐵行頭陀目光如炬,在人叢中掃了一遍,忽然停在東北角落上,冷冷地道:「西崆峒揮雲老怪請與貴弟子上來一聚!」

  此言一出,人人皆向正在東北方的揮雲老怪、屈天景、關元化三人看去,只見揮雲老怪「刷」的站了起來,手腕一翻,揮雲鞭如烏虹一般,自上而下,劃了一個半圓,「叭」的一聲,抽在地上,道:「賊頭陀,你放了真凶,當真以為我西崆峒人物,是好吃的果子嗎?」鐵行頭陀並不動怒,仍是冷冷地道:「揮雲老怪,我並未指你是兇手,但望你帶貴弟子上來一聚而已!」

  揮雲老怪冷笑一聲,道:「上就上來,誰還怕你不成?」左右一顧,道:「咱們上去!」他身材雖是矮小,但講起話來,轟轟發發,聲若洪鐘,一講完,立即大踏步地向前走去,雖屬邪派,也不失一代大宗師的氣概,屈天景和關元化兩人,戰戰兢兢地跟在後面,不消片刻,已然來到了極樂觀前的平臺之上。

  廣場上人,知道好戲將要開場,個個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但是卻只有一個年輕女子,偷偷向山腳下溜去,這時,人人都注視平臺上的情勢,卻是沒有一人注意到有人在這個時候,溜下山去!

  揮雲老怪來到平臺之上,傲然站定,道:「不知閣下有何見教?」

  鐵行頭陀向三人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一臉奸猾之氣的年輕人,正穿著一件寶藍絲綢的長袍,而袍上卻繡出一朵一朵的浮雲,便向之一指,道:「這位是閣下何人?」揮雲老怪道:「是我師弟,姓屈,名天景。」屈天景這時候,已然面色青白,只是強作鎮靜,鐵行頭陀道:「害千芥大師的,便是令師弟了!」揮雲老怪哈哈大笑道:「我師弟武功,距我相去十倍,千芥大師豈能為他所害?」

  鐵行頭陀手在懷中一探,取出那幅巴掌大小的衣襟來,道:「煩請令師弟查一查,他的衣服之上,是否少了這樣的一塊!」

  屈天景更是大驚,不由自主,撩起下擺一看,正好在內襟之中,少了這樣的一幅!這樣一來,連揮雲老怪,也不禁一呆,鐵行頭陀身形疾長,已然五指如鉤,他「鷹爪金剛指」法,何等厲害,揮雲老怪一個後退,「刷刷」兩鞭,待向鐵行頭陀揮去,但左有假極樂真人,右有馬算子,兩人已然一齊趕到,馬算子橫臂便格,假極樂真人則「呼」的一掌,當胸推到。

  兩大高手一齊動手,揮雲老怪不得不後退一步,鐵行頭陀已然躥到了屈天景的面前。關元化在一旁見勢不好,長鞭無聲無息,貼地掠到,向鐵行頭陀下盤纏去,但鐵行頭陀是何等人物,早已覺察,腿一抬,趁長鞭在腳下掠過之際,猛地一沉,已將軟鞭踏在腳下。

  關元化見一招未能得手,兀自不自量力,踏前一步,一掌拍出,鐵行頭陀連頭都不回,右手已然抓住了屈天景的肩頭,只聽得屈天景殺豬也似地叫起來,才左手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這一掌,出手的時間,不快不慢,剛好和關元化那一掌相迎,雙掌相交,關元化雖然已盡得揮雲老怪真傳,但怎能和鐵行頭陀相比?大叫一聲,踉蹌退出七八步去,一條左臂,立時軟垂,再也抬不起來。

  這還是鐵行頭陀手下留情,如若不然,關元化非受極重的內傷不可!

  關元化退出後,一見師父已被兩大高手逼住,雖未動手,但顯然已無法施展,也就不敢動彈。鐵行頭陀手上加緊,厲聲喝道:「你為何要害千芥大師,快說!」屈天景武功本就平常,怎禁得起鐵行頭陀指上加勁的力道?全身骨節,猶如要散開來一般,慘嗥道:「不關我事,是千芥大師的徒弟尚金花主謀的!」

  鐵行頭陀怔了一怔,道:「胡說!」屈天景道:「一句謊言也不敢說了,尚金花嫌她師父不肯授她上乘佛門內功,又知道她師父有一冊佛門上乘功夫秘笈帶在身邊,便唆我一起行兇,答應與我一起分享那本秘笈,恰好方敏走過,我便以長鞭捲了他的七孔刀,由尚金花下手的,不幹我事!」

  鐵行頭陀聽得睚眥欲裂,大叫道:「尚金花在哪裡,相煩將她帶上來!」這等弑師叛道的事,不論正邪,最為武林中人所憎惡,廣場上人,立即紛紛尋覓尚金花蹤跡,但屈天景一上平臺之時,尚金花已然偷偷地溜下山去,此時哪裡還尋得她到哩?

  亂了一陣,鐵行頭陀已然知道尚金花自知事情將敗,先行溜去,道:「各位不必找了,我不回東海,也要將她尋到,為千芥大師雪恨!」一個「恨」字才出口,內力一吐,屈天景整個人直向前飛了出去,「叭」的跌倒在丈許開外!

  關元化立即趕過去看時,屈天景早在被鐵行頭陀內力一吐之際,便自震死!高叫道:「師父,四師叔死了!」揮雲老怪心中雖然恨極,但自知不是敵手,冷冷地道:「將你小師叔的屍體負了起來,咱們下山去,這筆賬留著慢慢再算!」身形一晃,便和關元化兩人,一齊向廣場中走去,台下眾人見主人也不留,便紛紛讓道,由得他們去了不提。

  卻說假極樂真人一直沒有機會再害鐵行頭陀,知道如今公開動手,自己和溫魂兩人,仍是占不到什麼便宜,向溫魂一使眼色,溫魂便冷冷地道:「若是武當山上,再無甚事,老婆子也要告辭了!」

  昆侖三子一直坐在一旁,六隻眼睛,可以說未曾離開過溫魂片刻,一聽得她輕輕鬆松,講出幾句話來,就要想離去,心中怒極,三人不約而同,反倒哈哈大笑起來,一齊站起,道:「溫島主要走了麼?我們三人送溫島主一程如何?」

  溫魂冷冷地道:「原來三位如此好心,那咱們就在此處,見個高下便了!」手在懷中一探,再打橫揮出,「噓」的一聲厲嘯,七孔刀立即蕩起一片刀影,她人仍端坐椅中未動,但是蕩起的刀影,看來竟可以達到丈許開外!可知她法之精,實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昆侖三子一齊踏前一步,道:「請溫島蘭見諒,我們仍是三人一齊上!」

  溫魂一聲長笑,道:「你們這班飯桶,可謂丟盡了正派人物的臉面,連賽老婆子都不如,老婆子連六人俱上都不怕,何在乎你們三個?」刀尖在地上一點,「霍」的站了起來,隨著她的站起,滿頭白髮向上一聳,竟然有嘶「哄」然之聲,柳眉倒豎,滿面煞氣,便向前走了兩步,行動之間,衣服如戈狂風所拂,可知她全身真氣鼓蕩,已然將全身關穴,盡皆閉住。

  昆侖三子聽得她這樣辱駡不已,想起自己洞庭君山,以六敵一,還可說是因為所練陣法之故,任你對方是千軍萬馬,我們也是六人,如今霹靂子就是死在這柄七孔刀下,龍吟子與青昊子兩人,死得不明不白,多半也和額魂有關,只剩下了三個人,仍是一齊上,未免有點說不過去。三風子寬袖一擺,將度天、摩雲兩人前進之勢,阻了一阻,道:「既然溫島主如此說法,右下一人向溫島主領教幾招!」

  溫魂想起洞庭君山,被他們三人打傷之恨,後來又為白骨神君所趁,老不是在大森林中,巧服了七色靈芝,哪裡還有今日?陰惻惻一笑道:「由你高興!」三風子大袖向下一壓,「呼」的一股勁風,將人托起尺許,向前一滑,便是五六尺,又停了下來,已然和溫魂相隔不過丈許遠近。

  溫魂心知若是以一對一的話,自己七孔刀上,蘊有奇毒,一定可以占個宜,一見三風子以內家罡氣填身,直欺而至,便怪嘯一聲,道:「看招!」七孔刀帶起驚天動地的銳嘯之聲,「橫槊江上」,已然打橫削了出去。令得廣場上武功稍差的人,全身皆為之震栗,有幾個甚至嚇至面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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