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倩女情俠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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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羅征掌心,似覺多了一件物事,經過這樣一攪,羅征也已落下地來。 此時,主人半天雲莊頓突然橫刀自刎,眾賀客議論紛紛,簡直是亂到了極點,也根本沒有人理會羅征向屋頂破洞中躥出之事,羅征落地之後,也找不到那在半空之中撞自己的那個人。 不得已只好攤開手掌,看自己抓到手中的,是什麼東西?一看,原來是一個紙團,展了開來,上面十幾個清秀挺拔已極的草楷,寫道:「一月後開封之會,問我父親便明。此時多問無益。」下面並無署名,只是以淡墨畫著三莖蘭葉,形態逼真,像是在臨風晃動,發出陣陣幽香一般。 羅征不由自主,脫口叫道:「啊,方幽蘭!」忙擠出了人群,想去找她,迎面卻撞了歐陽黑與何玲,歐陽黑大嚷道:「羅兄,大廳中可是有熱鬧看?你太不夠朋友了,不該連說都不和我說,卻將熱鬧留著,一個人獨看!」 羅征此時心亂如麻,又知歐陽黑是個渾人,根本講不明白的,急道:「莊老英雄已經自刎,大廳中亂成一團,你要湊熱鬧,就快去!」 一講完,又要向前走去。怎知歐陽黑真是渾得可以,一伸手,將他拖了個結結實實,道:「羅兄,我可不像你那樣,不夠朋友,有福同享,咱們一起看熱鬧去!」 羅征給他弄得啼笑皆非,歐陽黑力氣又大,被他拉住了,不用力掙不脫,若用內力,又怕傷了他,因為歐陽黑猶如璞玉一般,天真未鑿,拖住了羅征,倒的的確確是一片好意。 不禁將羅征弄得左右為難,何玲在一旁,卻看出了羅征尷尬情形,她受傷未愈,連講話也嬌弱無力,低聲道:「黑師哥,快放了征哥!」 歐陽黑不敢不聽何玲的話,他樸實憨直,何玲聰明伶俐,歐陽黑時時唯命是聽,已成習慣,便松了手,心中又不知自己有什麼錯,撅起了嘴,在一旁自己生氣。 何玲見歐陽黑一鬆手,羅征又慌慌張張要走,忙叫道:「征哥,等我一等!」 跑了兩步,已是臉泛紅霞,氣喘不已,雖是因傷致此,但也益顯俏麗。 羅征不得不停了下來,道:「什麼事?」何玲見他大有不耐煩之色,心中一陣難過,低下頭去,不再言語,羅征不明白她少女心理,又追問一句,道:「玲姑娘,什麼事?」 何玲突然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沒有事了,你去吧!」慢慢地轉過身去。 羅征也不是蠢人,心中一動,道:「玲姑娘,你傷尚未愈,最好在房中息一會兒再說,我要去找一個人!」 何玲心中本是對羅征一見鍾情,否則也不會代他受了重傷,但這時候見羅征精神恍惚,竟絲毫不將她放在眼中,心中已是大不高興,此時又聽說羅征要去找一個人,才對自己這樣冷淡的,情不自禁問道:「征哥,你要去找什麼人?」 羅征原只將她當做好友,絕無男女之情在中,也就坦然道:「去找琴仙方玄的女兒,方幽蘭方姑娘!」 何玲一聽此言,宛若心中被人用利針刺了一下,張大了口,半晌才「噢」的一聲,道:「你去吧!」 羅征也心急無比,不能再等,道:「玲姑娘保重,我去去就來!」一溜煙;也似,三個起伏,便跑出了老遠。 何玲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在一旁的歐陽黑聽得大廳中隱隱傳來的喧嚷之聲,急得心癢難熬,但何玲卻又沒有進大廳之意,搔耳撓腮半晌,方道:「我們該去看熱鬧了?」 何玲心中正煩惱哩,沒好氣道:「你要去,就去好了,吵什麼?」 歐陽黑大喜,一轉身就走,但走了兩步,便自言自語道:「不對,她受傷未愈,我若離開去,有人來犯,她可不敵對手。」 又走了回來,站在何玲身邊,見何玲人像是呆了一般,眼角上還掛著兩滴淚珠,他並不知道何玲乃是心中悽楚,只當何玲是怪自己只顧看熱鬧,不理會她,搔了搔頭皮,道:「師妹,我不是貪熱鬧,你可別怪我。瞧,我不是回來了嗎?」 何玲見他憨直成那個樣子,雖是心中難過,也不禁笑了起來,道:「傻子,誰怪你來?」 歐陽黑松了一口氣,道:「這就好了一師妹,咱們一起去大廳中走走可好?」還沒有忘記去湊熱鬧! 何玲也不忍太拂他之意,道:「好吧!」歐陽黑忙扶了她,一齊向大廳中走去。 只見大廳之中,四五人一堆,紛紛議論,半天雲莊頓的屍體,已然人棺木之中,壽堂變成了靈堂,有些人,已然三三兩兩地離去。 歐陽黑因不知道半天雲莊頓這樣的一個老英雄,為什麼會自刎而死,一進大廳,便大聲嚷道:「莊老英雄為什麼自刎死了?你們怎麼見死不救?打的是什麼主意?」 眾人只是向他瞪了幾眼,卻並無人理他。歐陽黑心中大怒,罵道:「媽拉巴子,你們都不是好人!」將大鐵牌摘在手中,「呼呼」風生,蕩了一個大圓圈,站在他身旁的幾個人猝不及防,踉蹌向外跌出,倶都怒道:「渾小子,幹什麼?」 其中一個年紀較輕的人,已將一柄虎頭鉤撤在手中,歐陽黑大叫道:「好哇,動兵器啦?我難道怕你不成?」卻不想想自己早已將大鐵牌取出,反怪人家不應該動兵器,向前跨了一步,一牌向那人砸去。 那人見大鐵牌來勢猛烈,不敢硬接,身形一轉,轉到了歐陽黑的背後。 那歐陽黑也渾得真是可以,一牌砸不中,眼前那持護手鉤的青年人已經不見,他也不理會人家去了何處,道:「找你也是一樣!」身形一矮,「橫掃千軍」,一牌向另一人砸去,那人吃了一驚,一躍而開,道:「幹什麼?」歐陽黑一愣,道:「打架啊,還有什麼事好幹的?」 一言甫畢,忽聽何玲叫道:「師哥小心!」同時覺出背後風生,知道背後有人偷襲,急一回身,眼前晶光亂閃,虎頭鉤已然淩空劃下。 歐陽黑為人雖渾,武功卻是不弱,急忙一個「鐵板橋」,上身後仰,鐵牌疾撩而起,迎上去,「錚」的一聲,牌鉤互交。 那人怎敵得歐陽黑天生神力,虎口立時迸裂,一柄虎頭鉤脫手飛起,「噠」的一聲,釘入粱頭。 大廳中立時大亂,三四個人,又向歐陽黑撲去。歐陽黑毫不驚懼,反倒高興,叫道:「上啊!上啊!」一面大嚷,一面踏步進身,大鐵牌左掃右擋,將撲上來的幾個人,全都逼了開去。 那些人,全是年輕的一代,廳中尚有幾個長輩,見歐陽黑實在鬧得太不像話,一齊走過,歐陽黑還想動手時,一人箭也似奔了過來,劈手便將歐陽黑大鐵牌奪過。 歐陽黑吃了一驚,立時大怒,一張雙臂,撲了上去,但那人身法快疾,一閃身,便將他小臂抓住,接著身子一轉,將他手臂反扭到背後去,歐陽黑殺豬似的大叫起來,罵道:「媽拉巴子,什麼人來管老子的閒事?」硬轉過身來一看,原來抓住自己的,乃是羅征。 歐陽黑見是新交好友,不禁黑臉一紅,道:「羅大哥,剛才我不是罵你的,你只當我罵我好了!」 廳中眾人見他實在渾得可以,心中俱是一樂,羅征將他放了,正色道:「黑兄,怎麼又在這裡胡混,這幾位倶是武林前輩,與令師也相識,怎可無禮?」 歐陽黑眼怔怔地道:「我怎麼知道?他們臉上也沒有寫著字!」 羅征笑道:「算了,我們還是先回開封去再說吧,別在這裡鬧事了。」一回頭,對何玲道:「何姑娘,好不?」何玲實在想自己走自己的路,但卻脫口道:「好的!」 羅征也不再理會其他的人,一手拉了何玲,將大鐵牌還了歐陽黑,三人一齊向外走去。 出了莊門,羅征回想起一日之間,起了不知多少變化,感歎不止。再加心緒不寧,亦無話可說。何玲雖然覺得有不知多少話要和羅征講的,但又不知從何講起,兩人俱是默默無言,並肩而行,歐陽黑氣悶起來,一個人走在前面,離開兩人老遠。 不一會兒,便夕陽西下,映起半天紅霞。景物美麗已極,只惜兩人都無心欣賞。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羅征想起半天雲莊頓自刎死後,藍無常與那面目可怖已極的紫袍婦人,均立即離去,此時恐怕還沒有走遠,而眾賀客來時,又均曾被一個莫測深高的蒙面人,將賀禮劫去,可知半天雲莊頓之死,尚只是一連串怪事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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