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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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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唯白「哼」地一聲,道:「他奶奶的,這大半年,就是太太平平無事了!」 盛軍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直盯著朱唯白,道:「唯公,看來我要和香公分分家,那麼,等香公想起他軍中第一勇將,自然會調劑調劑你了!」 朱唯白有點生硬地笑著,道:「咱們是好朋友,可不打仗,只論交情!」 當朱唯白這樣講的時候,他自己的心中,也有點不自在之感,可是接著一陣哈哈,自然掩飾了過去。 好朋友不打仗?在這種混亂的年頭,好朋友不打仗?昨天還在稱兄道弟,今天就干戈相見了,昨天還一起在抽大烟,第二天就一槍將對方結果了。 這年頭,沒有好朋友,只有權力、槍桿、地盤、錢、兵,甚麼都有,就是沒有朋友!盛軍長又呼了一口烟,又像是閒閒地提了起來,道:「香帥現在的面子也大了,他自己是大帥,不必提了,手下那些人,誰的銜頭不是軍長、中將。唯公,你這少將旅長,雖說是獨立旅,也真是太委屈了!」 朱唯白怔著,不出聲,呆呆地望著手上的烟槍。真的,開起軍事會議來,幾乎所有的人,軍銜全比他高,他以前一直都不在乎,現在叫盛軍長一提,心裏就不免有一股窩囊勁兒,就拿現在的情形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個少將旅長,盛軍長要不是特別看得起他,他就不能和盛軍長在一起平起平坐! 朱唯白呆了半晌,才道:「軍座,你知道的,我要不是香帥提拔──」 盛軍長揮著手,道:「唯公,香帥不會白提拔你,要不是你救他,要不是你替他打仗,他憑甚麼提拔你,那是你自己掙來的!」 朱唯白有點震動,那是他自己掙來的,一切,全是他自己掙來的! 同樣的一件事,在不同的情形下,就會有完全不同的想法,朱唯白才當馬伕的時候,才當軍官的時候,香帥帶著他一步一步,向上爬的時候,他只覺得那一切,全是香帥的恩賜。 可是這時,他陡地想到,那一切,全是他掙來的! 朱唯白揚了揚眉,搔著頭上稀疏的頭髮,沒有再說甚麼,盛軍長又道:「唯公,我地盤雖然小,入息還不錯──當然,和香帥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不過,唯公要是急著發餉,可以先撥二十萬大洋過去!」 這一次,輪到朱唯白陡地坐起來了。 當了少將旅長之後,朱唯白也不是沒見過錢,可是二十萬白花花的大洋,就那樣隨便出手,這樣的事情,朱唯白卻也沒遇到過! 朱唯白坐起身來之後,望定了盛軍長,一時之間,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盛軍長看來,若無其事地笑著,道:「怎麼樣,唯公不是不信我吧,我立刻叫軍需處長來!撥錢交你帶回去!」 朱唯白搖著頭,道:「不是不信──」 他講了那四個字之後,又嘆了一聲,再躺了下來,半晌不言語。盛軍長揚著眉,轉著眼珠,向那幾個美人兒揮了揮手,那幾個美人是見慣了這等場面的,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話要商議,是以一起悄然退了出去,而朱唯白仍然在怔怔出神,連有人出去了都不知道。 等到那幾個美人出去之後,盛軍長欠了欠身子,陡地咳嗽了幾下,將在發怔的朱唯白,震得陡地一凜,盛軍長又道:「唯公,你是香帥手下的第一勇將,聽說香帥的地盤,每一個月,就有四五十萬大洋的入息,有人說還要更多,有兩條鐵路在手,還能拿來向洋人抵押借錢,洋人手闊,一出手就是論百萬,不知是真是假?」 朱唯白的聲音,聽來有點苦澀,道:「我是香帥手下的勇將,可卻不是他的親信,這種事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他奶奶的,也不會四個月發不出餉來了!」 盛軍長跟著嘆了一聲,道:「說來香帥也真是,身邊小人太多,打起仗來,只有你一個人!」 盛軍長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盯著朱唯白,又道:「其實,香帥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全是唯公你替他掙下來的,要不然,強敵環伺,香帥這地盤,怎麼能夠維持得下去!老實說──」 盛軍長講到這裏,打了一個「哈哈」,又道:「要不是有你閣下這支勁旅在,香帥這塊肥肉,哈哈,連我瞧著也有點眼紅!」 朱唯白睜大了眼,望著盛軍長,他已經知道盛軍長講了那麼多話,是一定有作用的,可是盛軍長的作用在甚麼地方呢?朱唯白還弄不明白,是以這時候,他的臉上,充滿了疑惑的神色。 盛軍長又咳嗽了兩聲,道:「唯公,這些年來,你為他人作嫁衣裳,我看也夠了!」 盛軍長在講出那兩句話的時候,心情有點緊張,在他的鼻尖上,甚至有細小的汗珠,泌了出來。可是朱唯白卻只是瞪大了眼,望著盛軍長,因為他實實在在,聽不懂盛軍長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盛軍長看到朱唯白的這種神情,心頭不由得陡地一緊,這種話已經說出了口,那是再也收不回來的了,他本來以為時機已完全成熟了,是以才講了出來的,可是現在看朱唯白的神情,自己竟是料錯了! 在剎那之間,盛軍長的心中,已打了千百個轉,他在想:現在怎麼辦?放不放朱唯白回去?無論是不是放他回去,總是天大的麻煩,那麼,應該如何才好呢?是將剛才的話,當作開玩笑麼? 盛軍長的汗冒得更多,而也就在這時,朱唯白才楞楞地問道:「為他人──作衣裳?他奶奶的,你別在我這老粗面前掉文好不好?」 盛軍長笑了起來,剎那之間,他心情完全鬆了下來! 原來是朱唯白根本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他奶奶的,盛軍長不由自主,罵了出來,大聲道:「他奶奶的,唯公,這句話的意思,等於是你剝了大姑娘的袴子,倒讓人家上去幹,你明白了麼?」 朱唯白立時坐了起來,他明白了! 盛軍長轉彎抹角說了那麼久,這個譬喻一打,他才算是完全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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