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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袁中笙心中一驚,連忙伸槳,阻止了船的去勢,他心中暗忖,這時候,湖面之上,靜得出奇,自己立即劃了回去,也可無事。

  直到此際,他才想到,費絳珠可能不在那小島之上,是他想錯了!

  因為那掛在繩索上的木牌上,所寫的幾個字,語意十分嚴厲,再笨的人,一看也可以知道,那小島上的人物,和費家莊是含有極強的敵意的。那麼,費絳珠自然不會在小島上了。

  袁中笙一想及此,更是急於要回到費家莊上去,他拔轉了船頭,一槳劃了下去。*

  本來,他雙臂的力道甚強,一槳劃分小船至少可以蕩出兩三丈去,如果不是那樣,也不致沖斷了那根繩索了。

  可是這一次,他用力劃出了一槳,船底上,卻像是有什麼大力,拖住了一樣,小船隻向前進了半尺許,便停了下來。

  袁中笙心中大吃了一驚,已知事情有異,連忙又將船槳插入了水中。

  可是這一次更糟糕,槳才插入水中,想要向後劃去之際,只覺得手一緊,自水底中生出了一股大力,將槳拉住。袁中笙一則不提防,二則,那股力道極大,就算他有提防的話,也未必能與之相抗。

  他五指一松,那柄船槳,竟已被那股大力,扯脫了手,向外飄去!袁中笙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他一俯身,待要伸手,將浮在水面上的船槳撈回來。但就在他身子俯出小船的船舷之際,猛地覺出船身劇烈地震動了一下。

  袁中笙想要穩住船身時,哪裡還來得及?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處,袁中笙已跌入了水中。袁中笙的水性,本來就過得去,跌入水中之後,立即待向上浮來。

  可是他才浮一尺,頭還未曾出水面,雙足一緊,身子反倒向下沉去。

  袁中笙此際,才想到自己小船不能前進,船槳脫手,小船傾覆,以及如今,被握緊了雙足,向水底拖去,全是因為水底下早已有人之故!

  袁中笙的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心道這次可糟糕了,那在水底的,不知是什麼人?

  他一面掙扎,一面待扭過身去看。

  然而,他扭了幾扭,只看到在自己之下,果然有一個人,並未曾看清那是什麼人,便覺得腰際一麻,被人點了穴道。

  袁中笙一被點中穴道,氣閉不住,「咕咕咕」地喝了一肚子的水,有口難言,他只覺得被人在水中推著,迅速地向前遊去。沒有多久,便已上了岸。

  那段時間雖短,但袁中笙實是已吃足了苦頭,一上岸,又被人抓住了頭髮,向岸上拖去。

  袁中笙剛才喝了一肚子的水,這時,他寧願那人拖住他的雙足,將他的身子倒提起來,那麼,肚中的水,可以嘔出,便不至於那麼難受了。

  然而,拖他的那人,卻像是有意折磨他一樣,偏偏拉住了他的頭髮,將他的頭提得高高的,不讓他肚中的水吐了出來。

  袁中笙只覺得肚中「空通」、「空通」作響,像是抱著一隻豐滿的水缸一樣,那滋味實是不好受到了極點,他被點了穴道,身子不能動,又不能出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好不容易,被那人拖了二十來丈,過了一片竹林,到了一幅空地之上。

  只聽得那人道:「師父,捉到了一個費家莊來的奸細。」

  袁中笙一聽那人開口,竟是一口童音,心中便是一呆,暗忖自己連得手機會也沒有,使被他制住的,難道竟是一個童子麼?卻不知他的師父,又是什麼人?

  自己絕不是費家莊上的奸細,可惜此際,有口難言,難以辨白!

  只聽得一個人啞聲道:「先將他倒吊了起來,鞭上五十下,待我這局棋下完之後,再來問他!那童子答應了一聲,道:「是。」

  又聽得另一人道:「管老四,你和費七,大家劃湖為界,兩不相犯,這廝大膽,一掌擊斃就算了,何必留來,敗我們清興?」

  那人的聲音,聽來極其耳熟。

  袁中笙心中暗忖,這倒奇了,什麼地方,曾聽過這個人說話呢?他這時,心情繚亂已極,根本難以集中精神去想什麼問題,只是心中,奇了一奇而已。

  只聽得那沙啞的聲音又道:「你有所不知,這幾天,費七那裡,聚集了不少人,看來費七又有意生事,這廝既在這時闖來,諒必有些用意,你我一局完後,不妨問他幾句。」

  那一人道:「罷罷,該你下子了。」

  兩人一齊大笑,竟再不睬袁中笙。

  袁中笙只覺得身旁一人,跑了開去,等到那人再回來時,袁中笙已可以看清那人的模樣,他心中不禁暗叫了一聲「慚愧」!

  因為那人,只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生得十分清俊,這時,手中正拿了一大盤麻繩,笑嘻嘻地向前走向袁中笙來,道:「我師父和天河老前輩,請你看棋了,只不過觀棋不語真君子,怕你作小人,所以才將你倒吊起來,你可別見怪!」

  他身子一動也不能動,除了聽憑人擺佈之外,有什麼辦法可想?

  只聽得那聽來十分耳熟的聲音笑駡道:「小猴兒,好的不學,只學會了你師父的油嘴滑舌廣那少年伸了伸舌頭,道:「師父,有人罵你哩。」一人道:「小猴兒,當真想討打了!」

  在三人的嘻哈大笑聲中,袁中笙已被四馬鑽蹄,綁了起來。那少年提著他的身子,向附近的一株大樹走去,來到了樹下,將袁中笙向上一拋,繩子勾在橫枝之上,袁中笙頭下腳上,被倒吊了起來。

  直到此際。他才「哇」地一聲,將腹中的水,一齊吐了出來。

  只聽得一人叫道:「啊呀,早知如此,不該將那廝倒吊了!」

  另一人道:「定是小猴兒頑皮,將那廝捉來時,令他喝飽了水。」

  那少年笑道:「大河前輩,誰叫你不多教我一些功夫?我當然只好將他灌飽了水,再帶來這裡,以防他走脫了。」

  那人「哼」地一聲,道:「敗了清興,這棋不下了。」那少年做了個鬼臉道:「天河前輩,多半是已一敗塗地了吧!」

  這時候,袁中笙也已看到,倚著一塊大石在對奕的兩人,一個是書生打扮,十分瘦削,但是瞳子中,精光湛然的中年人。

  另一個人自己的確是曾經見過的。那是上次,在離開太湖之際所遇到的漁翁模樣的人,當時自己並沒有說錯什麼話,幾乎被他打了一頓,如今,那人也抬起頭來,向袁中笙望了一眼,「哼」地一聲,道:「原來又是你?」

  袁中笙看清是那人時,心中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心想這人極是難惹,無端端地還要打人,何況如今自己被誤認為費家莊的奸細!

  那中年書生也望了袁中笙一眼,道:「天河,你認識這廝麼?」那漁翁打扮的人點了點頭,道:「倒是曾見過一次的。」

  袁中笙聽得那少年和中年書生,都稱那人為「天河」,心中一動,猛地想起師父常說,他有一個好友,已多年不見。其人武功絕頂,脾氣古怪,自號為「天河釣叟」,作漁人打扮,生平唯好下棋,但是棋藝又極為差,往往下到一半,便自托詞搗亂而去云云。

  如今看來,這人定是天河釣叟無疑了。

  他心中一喜,暗忖反正那中年書生要向自己問話的,只要自己一能開口,提起師父的名頭,天河釣叟自然不再難為自己了。

  這樣一想,他心中便定了許多。

  只聽得天河釣叟道;「這人只怕不是費家莊上的吧。」那少年忙道:「我看他由費家莊上而來的。】

  中年書生道:「問他一問,便明白了。」

  袁中笙聽得天河釣叟說他不是費家莊的,心中大是高興,暗忖自己更可以洗脫嫌疑了。那中年書生話才出口,中指一彈,「啪」地一聲。彈出了一枚棋子,正彈中在袁中笙的腰上,袁中笙只覺得身上一松,穴道已被打開,忙道:「天河前輩,你認得我,快放我下來!」

  天河釣叟揚起了臉,道:「為什麼?」

  袁中笙道:「家師與前輩乃是相識,他時時向我提起你的。」

  天河釣叟一聲冷笑,道:「你師父自然和我是相識,老不死居然還時時提起我麼?」

  天河釣叟那幾句話,講來語意冰冷,任何人皆可以聽出他語氣之中,絕無善意。袁中笙心中,不禁為之大奇,暗忖師傅每一次提起他,都說他是多年未曾相逢的好友,如何他這等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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