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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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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絳珠道:「他回過頭來之後,沖著大石,笑了一笑,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到我了。我只覺得那和尚十分古怪,所以才向你來說一聲的。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和我說有什麼用啊?」 袁中笙的那一句話,本是在感歎自己的無能,師父和師妹失蹤了,卻連一點線索也沒有,弄得如今,像喪家之犬一樣,到處依附於人。 可是,袁中笙的話,費絳珠聽了,卻不禁為之猛地怔了一怔。 她立即也在心中自己問自己:是啊,這一番話,對袁中笙說,有什麼用呢? 她是直到此際,才想起這個問題來的。而當她想將這件事講給袁中笙聽的時候,根本未曾想及這一點,只是想著,自己心中有一個秘密,在未曾講給任何人聽之前,一定先要向袁中笙說一說,才覺得舒服。 當下,她呆了一呆,俏臉不禁紅了起來,道:「你這人,一定要有用才能向你說的麼?」 袁中笙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至少,我知道他就是約我見面的那僧人——」 袁中笙才講到這裡,猛地一想,那化緣和尚曾向自己講過幾句十分古怪的話,說什麼自己見了小姑娘,便失了約等語。 當時,自己還好生奇怪,何以那化緣和尚會如此說法的,如今想來,竟大有道理,費絳珠所說「那和尚會變」的事,竟是真的了。 本來,他對於費絳珠的話,一直只在半信半疑之中。 直到此際,他才失聲道:「啊,原來你講的話是真的!」 費絳珠乍一聽得這句話,不禁一呆。但是她隨即明白了袁中笙的意思,不禁氣得立即轉過身去,不睬袁中笙。袁中笙忙道:「費姑娘,你不要怪我,其實我心中是十分感激你的。」 費絳珠轉過身來,見袁中笙急得滿面通紅,搔耳撓腮,不禁又「嗤」地一笑,道:「你感激我什麼?」 袁中笙道:「你告訴我的事,使我知道那大和尚原來會變,那我要向他去問我師父,和馮大俠夫婦的下落,可以去找他們了。」 費絳珠道:「不錯,我們快去,只怕還有一點熱鬧可看哩。」 袁中笙身形一幌,可是他才向前踏出了兩步,便聽得費絳珠低聲喝道:「回來。」袁中笙忙道:「為什麼?」 費絳珠道:「我爺爺來了。」 袁中笙吃了一驚,連忙向後退來。 他才退出了兩三步,便聽得費七先生的「呵呵」大笑之聲,傳了過來,道:「大師能看在老夫薄面,不再和列位大俠爭吵,老夫幸何如之?老夫這次,在小莊聚集群豪,本是隱居已久,再與天下英俠相見之意,大師惠然肯來,當真幸甚!」 接著,便是那化緣和尚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好說好說,你文縐縐地說了一大堆,出洒家的醜,是也不是?」 袁中笙聽出費七先生和化緣和尚兩人,一面說,一面向近處走了過來,連忙和費絳珠兩人,身子一縮,閃到了那石峰之後。 那化緣和尚的話,分明是在譏刺費七先生。 然而,費七先生卻並不發怒,只聽得他乾笑幾聲,道:「那是江湖訛言,老夫焉有令什麼人出醜之意?只不過因緣附會,得了一對利器,那利器主人,原來十分小氣,這等寶物,是輕易不肯讓人過目的,是以老夫才準備趁群雄畢集之際,拿出來給各位鑒賞一番而已!」 那化緣和尚又自一笑,道:「你別太誇口了,到時拿不出來,豈不丟人?」 費七先生顯然是因為那化緣和尚的話,而呆了一呆,才道:「大師此言何意?」 那化緣和尚道:「你只當我是說著玩的好了。」 費七先生又呆了一呆,才道:「大師寶刹何處,法名如何稱呼,可能見告麼?」 化緣和尚道:「多此一問,多此一問。」 費七先生「哈哈」一笑,道:「方外高人,果然與眾不同。」 化緣和尚也跟著乾笑了幾聲。兩人的笑聲,漸漸遠了開去,費絳珠自那石峰之後,探出頭來,向前看去,只見兩人的背影,剛好轉過了一堵高牆。 她縮回身子來,道:「傻瓜,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那和尚和我爺爺到什麼地方去了,再來找你。你可不許亂走!」 袁中笙答應了一聲,道:「費姑娘,你若能探知那位大師,是否留在此處,在什麼地方最好。」 費絳珠道:「我知道了!」 她一面說,一面身形跳躍,使向前奔了開去,轉眼之間,便已不見。 袁中笙一個人,在那座石峰的後面,坐了下來,想起這幾天的遭遇來,簡直像是做夢一樣。本來,他在黃山腳下,每日除了練武之外,便是陪著師妹文麗玩耍,受文麗的氣。 忽然之間,每日不變的生活變了,變得和以前那樣地不同! 而再向下去,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袁中笙連猜想都無法猜想。 他倚著山石,向前望去,可以看到一角湖水,和藍天白雲。風景十分幽靜,但是袁中笙卻一點心思也沒有,他只覺得心亂到了極點,只盼費絳珠快點回來。 他左等右等,等了足足一個來時辰,費絳珠仍是音訊全無。 袁中笙心中,不禁為費絳珠擔心起來。可是他轉念一想,這裡是費絳珠的家,費絳珠如何會有什麼意外?但是,她為什麼又那麼久不來呢? 袁中笙伸長了頸,向來來往往的人中,用心地辨認著,看看是不是有費絳珠在內。 而實際上,那實是多此一舉的事,因為若是費絳珠來了,他一定一看便可以認出,絕對沒有仔細辨認的必要。 天色漸漸地黯了下來,袁中笙是等不下去了。 他心中暗忖,自己在費家莊上,並不是來作賊的,就算去找一找費絳珠,又有何不可?總比在這裡乾等好得多了。 他主意打定,便離開了那山峰,向費絳珠剛才走出的方向走去。 他剛才,曾眼看費絳珠轉過了一堵高牆,才看不見的。他也向那高牆轉去,然而一轉過高牆,他卻為之一呆,原來前面,共有三條去路之多。 他不知道費絳珠是向那一條路去的,心中猶豫了一會,便在岔口上停了下來,暗忖有人經過,向他問一問,費絳珠是費七先生的孫女,莊上的人,自然應該知道她的下落的。 可是這時,夜色已濃,來往的人也少了。 他等了許久,還未見有人經過,卻看到左首一條路上,向前去,隱隱有燈光閃耀,心想何不向前去?反正只要在費家莊,總能夠找得到費絳珠的。 他主意打定,便向前一直走去,約莫走出了裡許,他便沒有法子再向前走去了,只見前面,已經是茫茫的湖水了。 可是,袁中笙剛才所看到的燈光,卻仍然在前面,那是在相隔約有裡許水程的地方,藉著星月微光,依稀可見那是一個小島。 袁中笙心中暗忖,三條路之中,原來自己找到了一條死路。 他一個轉身,正待往回走來之際,只見湖邊上,泊著一隻小船,船上還有幾個濕水的腳印,像是剛留下不久。從那腳印來看,那像是女子所留下來的。 袁中笙心中一動,暗忖難道費絳珠是到那小島中去了麼? 那小島離得費家莊如此之近,一定也是屬於費家莊的了。看來,她一定是在那小島上發生了什麼事,所以連找一個人向自己通風報信,都在所不能! 袁中笙這樣設想下去,又覺得自己所想的,實是天衣無縫。 他不及去想,如果費絳珠是以那小船到島上去的,那小船如何自己會回來?袁中笙本不是資質聰明之人,也根本想不到這一點。 他一躍下了小船,舉起了船槳,拉開了繩纜,蕩槳向前劃了出去,小船的去勢很快,不一會,他便已置身於浩淼的湖水之中了。 太湖號稱三萬六千傾,其大可知。這時,夜已深了,天上的星星,和遠處的漁火,相映成趣,十分幽靜美麗,袁中笙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心神也不禁為之寧靜了許多。 不到半個時辰,袁中笙已經劃到了將近一半的路程,他看到前面,似有一段白繩,橫過許多木樁,竟長達裡許,像是特地將那小島隔開一樣。 而且來到近了,他還看到,繩上掛著不少木牌。 袁中笙只顧得出力劃著,並未曾想到那繩子和木牌有什麼不妥,等到他來到極近處,看到那木牌上,全都寫有字跡。 因為天色十分昏暗,他看不清牌上寫的是什麼字,又出力地劃了兩下,小船如箭也似向前射出,他陡地看到,每一塊木牌上寫的字全是同樣的,都是「過此界者死」五字。 然而,等他看到那幾個字時,卻已經遲了一步! 小船向前急沖而出的勢子,十分快疾,只聽得「啪」地一聲,船頭向繩子撞了上去,已將繩子撞斷,小船也已過界兩三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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