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94)_倪匡

九四

　　素心神尼陸地發出了一聲怪喝，道：「蒼蒼，這些日子來，你在江湖上做了一些什麼事情，難道你自己竟不知道，還要來問我麼？」

　　淩蒼蒼早知自己這些日子來的事情，若是傳到了師傅的耳中，師傅一定大怒的，可是她卻也想不到師傅在一怒之下，竟會令她削髮為尼，不准她出巫山！

　　淩蒼蒼忙道：「師傅，我這些日子來，在江湖上行走，對本派也不是全然無功。」

　　素心神尼怪笑了幾聲，道：「還有功麼？」

　　淩蒼蒼忙伸手入懷，取出了那冊「醉羅漢拳」的拳譜來，道：「師傅，這是本派重寶，已被我在無意之中，得回來了。」

　　素心神尼一伸手，將之接了過來，略一翻動，面上現出了一片惘然之色，好一會，才歎了一口氣，道：「不錯，但是卻功過難抵。」

　　淩蒼蒼忙道：「還請師傅開恩。」

　　素心神尼道：「你先跟我回巫山去再說。」

　　淩蒼蒼聽出師傅語音已大是改善，心中才略松了一口氣，心知要是再不從她之命，只怕又要激得她大發雷霆了。

　　所以她只是道：「我當然跟師傅回巫山去，但是我可否向我的朋友告別幾句。」

　　素心神尼考慮了一會兒，道：「可以，但你最好告訴他，叫他別想再見你了

　　淩蒼蒼心中又是一沉，但這時她卻也沒有機會再做分辯，略呆了一呆，便向岸上躍去。

　　她一上了岸，蔡天涯便迎了上來，淩蒼蒼作了一個手勢，令蔡天涯不要亂動，她疾掠到了蔡天涯的身前，蔡天涯焦思萬狀，連聲問道：「怎麼樣？」淩蒼蒼歎了一口氣，道：「師傅要我削髮為尼，終生不出巫山。」

　　蔡天涯面上變色，道：「這……怎麼行？」

　　淩蒼蒼道：「如今看來，大約不要我削髮為尼了，但是我卻仍立即要隨她回巫山去。」

　　蔡天涯滿頭大汗，道：「那我們難道就此分手了麼？」

　　淩蒼蒼見蔡天涯如此情切，也不禁心如刀割，她歎了一口氣，道：「古人說會少離多，正是我們如今的情形而言了。天涯，你先到天山鬼教總壇去等我，我只要一有機會，便趕來見你，你說可好？」

　　蔡天涯道：「鬼教中人又不識我，我如何可以前去托庇？」

　　淩蒼蒼道：「我將鬼教教主令牌給你，不是就可以了麼。」

　　蔡天涯道：「這也只是權宜之計。」

　　淩蒼蒼還未開白，已聽得素心神尼道：「蒼蒼，怎麼還未講完？」

　　▼第三十章　鬼教教主

　　淩蒼蒼忙摸出了鬼教的教主令牌，塞到了蔡天涯的手中，道：「就照這樣吧，我有辦法趕來和你見面的，你此去天山，一路之上，不可生事，自己要多多保重！」

　　蔡天涯向後退出了兩步，道：「蒼蒼，你……也要多多小心。」

　　淩蒼蒼還待說什麼時，身後一陣勁風襲了過來。

　　淩蒼蒼心知師傅已經趕到，立時住口不言。

　　素心神尼一到了她的身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道：「該走了！」不由分說，身形一晃，拉著淩蒼蒼，便向外掠去！

　　淩蒼蒼轉頭向蔡天涯看去，只見蔡天涯仍木然站著，一動不動。

　　素心神尼的去勢極快，轉眼之間已掠出了老遠，而蔡天涯也只剩下一個小黑點了。

　　淩蒼蒼想起自己，千辛萬苦，總算和蔡天涯在一起了，難得蔡天涯如此溫柔多情，正幸終生有托，卻不料又勞燕分飛，她心中陣陣悽楚，忍不住淚如雨下！

　　素心神尼始終只是寒著臉，直到將淩蒼蒼拉出了三十來裡，才慢了下來，又奔出了裡許，便停了下來。

　　只見對面一個身形高大的人，迎了上來，正是紫虛上人。

　　淩蒼蒼一見紫虛上人，忙叫道：「紫虛伯伯，師傅要重罰我哩。」

　　紫虛上人瞬即到了近前，道：「蒼蒼，你不必害怕，你師傅最是器重你，你難道不知麼？」

　　素心神尼「哼」地一聲，道：「紫虛，你不必為她說情了，我器重她又有什麼用？她羽翼已豐，她器重的是三星湖中的妖孽！」

　　淩蒼蒼一聽，心中更是害怕，連面色都變了。

　　紫虛上人歎了一口氣，道：「她年紀還輕，年輕人難免有過失的，你何必太認真了？」

　　素心神尼冷笑道：「我如今並不準備怎樣罰她，你倒已來說我的不是了，看來若是我要重罰她的話，你還要代她出頭和我動手哩！」

　　紫虛上人乃是一向知道素心神尼脾氣的，聞言雙手亂搖，道：「別說笑了。蒼蒼，你師傅已經說了，她並不準備怎樣罰你，你還不叩謝？」

　　淩蒼蒼哭喪著臉，道：「我知道，師傅只是不准我下巫山。」

　　紫虛上人忙道：「你在江湖上奔走了那麼久，也該休息一個時期了。」

　　他一面說，一面向淩蒼蒼使眼色。

　　淩蒼蒼看出紫虛上人的意思，是叫她千萬不可在這時爭辯，一切等上了巫山再說。

　　淩蒼蒼心中歎了一口氣，向紫虛上人點了點頭。

　　素心神尼冷笑道：「你們也不必裝神弄鬼，我已經說過了，只要我在生一日，就不准你下山半步。若是你急於下山，大可施展神通，將我殺了！」

　　淩蒼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雙膝著地，道：「師傅，你將弟子看做何等樣人了。」

　　素心神尼道：「我希望我沒有看錯你！」衣袖一拂，將淩蒼蒼拂了起來。淩蒼蒼傷心不已，紫虛上人勸道：「蒼蒼，別哭了，再哭又惹你師傅生氣了

　　淩蒼蒼強忍了眼淚，但仍是抽噎不已。

　　素心神尼和紫虛上人兩人，乃是佛道兩門中的高手，尤其素心神尼，更是佛門四大高手之一，非同小可，一路上武林中人見到了他們，盡皆謙讓禮遇，絕無什麼意外發生。

　　一些邪派中人，聞說素心神尼將要經過，也早已聞風遠遁。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路上行了二十餘日，那一日中午時分，已經進了巫山。一進巫山，紫虛上人便和她們分了手。

　　素心神尼擄著淩蒼蒼，直上素心峰，到了素心庵中，將淩蒼蒼直領到了一間禪房之中，說道：「你就在此居住，不得我命令，絕不准離開。若是你妄出一步，那麼所有師姐妹，便全將你當做敵人！」

　　淩蒼蒼含淚叫道：「師傅——」

　　可是不等她下面的話出口，素心神尼身形展動，早已退了開去！

　　淩蒼蒼無可奈何，坐了下來，心中難過，只是暗自垂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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