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刃(65)_倪匡

六五

　　拉進了淩蒼蒼之後，他仍面對門口，站了半晌，這才「砰」地將門關上，淩蒼蒼一跨進了鐵門，定睛看去，只見那鐵門的另一面，乃是一幅圖，而這裡，也是一間禪房，顯然，經過了曲折的隧道之後，如今已經來到了林寺中。

　　在禪房中，另有一個紫臉僧人在，他面上現出了十分奇怪的神色，「苦竹師兄，你做什麼？」

　　苦竹道：「我一路之上，只覺得像是有人跟著我，如今，他當然未曾到裡來。」

　　紫臉僧人四面一看，禪房之中，只有他們三人，便笑道：「苦竹師兄別笑。」苦竹還想再說什麼時，禪房的門已被推了開來，眼前一花，室中已多―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天弘大師。

　　苦竹和紫臉僧人一見天弘大師，連忙垂手而立，天弘大師一揮手，「你們出去！」

　　苦竹道：「方丈，我——」

　　然而，他只講了三個字，天弘大師已然重複道：「你們出去！」

　　看苦竹的神氣，顯然是想向天弘大師說，一路之上，像是有人跟蹤的專但是天弘大師既然再次揮手，苦竹卻也不敢多言。

　　兩人一齊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天弘大師來到了淩蒼蒼的面前，面帶微笑，道：「淩姑娘，請坐。」淩蒼蒼一揚首，道：「你如今識我了麼？」

　　天弘大師淡然一笑，道：「淩姑娘，你要知道，每人都有一些不願意人道的隱秘之事，而你卻知得太多了，這是怪不得我的。」

　　淩蒼蒼一聲冷笑，道：「說得好聽！蔡天涯呢？我要見他。」

　　天弘大師道：「你要見他，當然可以，但是我在山洞中和你講的話，你還記得麼？」

　　淩蒼蒼道：「什麼話？」

　　天弘大師道：「那便是，當你見了蔡天涯之後，你要表示你絕不愛他，他對於你的死，絕不關心。」

　　淩蒼蒼心中怒極，但是她知道如今發怒也是無用，所以她將怒氣按接下來，只是冷冷地道：「那又是為了什麼？」

　　\天弘大師一笑，道：「這其中的原因，你也不必深究了，你反正是難免死——」

　　天弘大師的話不曾講完，淩蒼蒼已然一聲冷笑，道：「對啊，反正我是免一死的了，我又何必要聽你的話？」

　　天弘大師的語音，十分平淡，道：「淩姑娘，死和死有不同，你要知道，一掌擊下去，掌力將天靈蓋擊碎，那樣死法，絕無苦痛。但如果慢慢地受起折磨來，那卻大不相同了！」

　　天弘大師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雙眼直視淩蒼蒼，目中光芒逼人。淩蒼蒼聽了，心中又驚又怒，道：「你……你這可像是佛門弟子說出來的話麼？」，天弘大師歎了一口氣，道：「佛門弟子也是人，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那也只有做出對不起人的事來了。」

　　淩蒼蒼呸地一聲，道：「看你的情形，有哪一絲哪一毫像是佛門弟子？你七情六欲，一點未斷，你……你的行為簡直是邪派中的下三濫！」

　　天弘大師卻並不理會淩蒼蒼的話，只是冷然道：「你不答應麼？」

　　淩蒼蒼道：「你先讓我見了蔡天涯再說！」

　　天弘大師卻道：「不行，我非要你答應見了蔡天涯，表示漠不關心，甚至記不起他是誰來不可。」

　　淩蒼蒼心中暗忖，少林方丈，既然是這樣一個人，那恐怕不但武林中人被蒙在鼓中，連少林僧人自身，都未必知道。

　　和行為如此不堪之人，還講什麼信義？不如先答應了他，等見到蔡天涯時，再作打算！

　　她主意打定，便道：「好，我答應你，你將蔡天涯帶來見我。」

　　天弘大師又望了淩蒼蒼半晌，道：「你若是臨時變計，莫怪我無義。」

　　淩蒼蒼只是發出了一下十分尖刻的冷笑，並不出聲。

　　天弘大師手掌互擊了三下，只見苦竹躬身進來，天弘大師道：「你去請在客房中留宿的蔡施主來，速去速回。」

　　苦竹躬身道：「是。但是，方丈，雷——」

　　他一句話未曾講完，天弘大師面色一沉，道：「快去，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苦竹不敢違拗，連忙退了出去。苦竹一退了出去，淩蒼蒼傲然而立，心中在急速地盤算著，蔡天涯若是來了，自己該要如何。

　　淩蒼蒼正在想著，忽然聽得禪房之外，傳來了一下冷笑聲，接著，便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雷翔風，你將我帶到少林寺中來，我便怕你了麼？你要命的解藥所在，只有我一人知道，你若是不帶我去見我要見的人，我肯放過你麼？」

　　那女子的聲音，一傳入了淩蒼蒼的耳中，淩蒼蒼簡直呆了！

　　她簡直不能相信那會是事實。

　　然而，那卻又的的確確，是蔡夫人秦蝶花的聲音。

　　淩蒼蒼忙叫道：「姐姐，你來了麼？你怎麼會到少林寺來的？」

　　蔡夫人的聲音，也顯得十分訝異，道：「小妹子，是你，你如何到少林；來的？」

　　淩蒼蒼急道：「姐姐，天弘大師要殺我——」

　　她講到這裡，連忙回頭去看時，一看之下，她不禁陡地一呆，原來就名禪房中的天弘大師，不知在什麼時候，失去了蹤跡！

　　淩蒼蒼在一呆之間，只聽得「砰」地一聲響，禪房的門，被一個人撞]開來。

　　那人撞開了門後，身子還向前直滾了過來，顯然他是被人推了進來的淩蒼蒼向那人一看，正是苦竹和尚。緊接著，一陣勁風過處，蔡夫人已經到了淩蒼蒼的面前，淩蒼蒼一見蔡夫人，高叫一聲，道：「姐姐！」

　　她一面叫，一面已向前撲了過去。

　　然而，在她就要撲到蔡夫人的身上之際，她卻陡地站住，面上現出了'分驚駭的神色來，道：「姐姐，你……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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