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俊傑(21)_倪匡

二一

　　但是，柳燕輕柔動聽的聲音，立時又響了起來，她的聲音，聽來極其平和，她道：「我去！」

　　柳燕這兩個字才一出口，其餘七人，便立時異口同聲，道：「不可！」

　　這些日子來，他們八人，同仇敵愾，志趣相投，大家全是英雄兒女，相互間早已親熱如同兄弟姐妹一樣，八人之中，以柳燕的年紀最輕，大家卻拿她當小妹妹一樣，是以一聽得她要去涉險，人人都自然而然，高叫起「不可」來。

　　柳燕微笑著，道：「我不去，誰去呢？」

　　七個人又齊聲道：「我去！」

　　柳燕笑道：「風大哥、李大姐，請莫怪我直言，你們兩位，不必考慮了，到了京城，只怕說不了兩句話，便已經露出了馬腳，自是辦不成事！」

　　這樣的話，若是出自別人之口，風彪和李秀逵兩人，一定大不服，早已大聲辯駁，但是出自柳燕這個小妹妹之口，他們兩人，卻也只好乾瞪眼睛。

　　柳燕又道：「宋大哥前兩次進城，已有人跟著他，劉大哥是京城的名廚，出了事無人不知，舒二哥更是人人都識得他，凌二姐……」

　　凌千金笑道：「我可以去了吧，燕妹，你口齒再伶俐，也數不出我不能前去的理由來了！」

　　柳燕抿嘴笑道：「你喜作男人打扮，可是在老江湖眼中，一眼就看出破綻來啦，去了只有誤事，我一直在將軍府，認識我的人少，而且，萬順在對我下手之際，總會有多少猶豫，最要緊的是，我要直接到將軍府去找他，有誰比我更熟？」

　　一番話，講得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心目中，都感到絕不能讓柳燕一個人去涉險，可是又沒有一個人，可以講得出不讓柳燕前去的理由來！

　　柳燕笑吟吟地道：「好，事情定了，我這就前去，約萬順帶九龍鞭陣，在西山接天坪上相會！」

　　宋鐵群道：「不必心急，這事情，還要從長計議！」

　　柳燕搖頭道：「再計議下去，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

　　舒展道：「燕妹，我們絕不會讓你一人前去，至少，得讓我陪你去才好！」

　　柳燕不置可否地笑著，道：「你們不肯，那也算了！」

　　眾人見柳燕不再提起，心頭的一塊大石也落了地。

　　當下他們又談了一會，便各自去安息，凌千金、李秀逵、柳燕三人，睡在東殿，宋鐵群等五人在西殿，當夜由祖逸飛輪值，祖逸飛竄上了廟頂，伏在瓦面之上。

　　廟十分靜，祖逸飛伏在屋面上，也可以聽到東殿中，風彪雷鳴也似的鼻鼾聲，他全神貫注，望著黑暗之中，稍有一點動靜，他便緊張起來。

　　一直到了午夜時分，和往日一樣，一點動靜也沒有，祖逸飛略欠了欠身子，也就在那時，他突然看到了一條黑影，如鬼如魅，自廟中掠了出來。

　　那條黑影，一掠了出來，就落在廟外的一株樹上。

　　雖然有一個人落到了樹上，但是樹上，卻連樹葉也未曾顫動一下，祖逸飛心中一凜，低聲叫道：「燕妹，是你麼？」

　　祖逸飛身形一縱，連忙也掠了開去，可是那條人影，已在兩三丈開外，祖逸飛又沉聲叫道：「燕妹！」

　　這一次一叫，黑影停了下來，祖逸飛忙趕了過去，果然自廟中穿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柳燕！

　　祖逸飛吃驚道：「燕妹，你執意要親自去犯險麼？」

　　柳燕低垂著頭，看她的樣子，完全是一個十分嬌柔害羞少女，誰也看不出，她有一身武功，而且，還兼有如此過人的膽色，她低聲道：「是！」

　　祖逸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自然無法可施，既然知道了，就得和你一起去！」

　　柳燕嫣然一笑，道：「我在掠出來時，自己就曾想過，如果你不發覺呢，我就一走了之，如果你發覺了呢，那就只好和你一起去了！」

　　祖逸飛喜道：「你早已想好的了？」

　　柳燕道：「是的，所以我晚上在說各人都不適去時，才不提到你，祖大哥，你可敢去麼？」

　　祖逸飛怔了一怔，道：「敢！」

　　柳燕笑著，道：「我看你心中是不敢，在將軍府中，你在九龍鞭陣之下，吃過了大苦頭，難道還不怕？」

　　祖逸飛苦笑著，口中吶吶道：「我確然……有點怕……」

　　柳燕道：「所以我要和你再去一次，我們要做的事，沒有極大的勇氣，是做不成的，如果心中先有了恐懼之心，那就做不成了，我再和你去一次，當我們安然回來時，你心中就不會再怕了！」

　　祖逸飛的心頭，怦怦亂跳，他心中實是激動之極！

　　他剛才口中雖然說不怕，但是心中總不免有點怯意，但這時，他在聽得柳燕那樣說法之後，心頭大是感激，豪意頓生，道：「走，我們這就去！」

　　卻不料，祖逸飛這一句話才出口，便聽得黑暗之中，傳來了「哈哈」一笑，道：「等等我！」

　　緊接著，一個人大踏步走了出來，卻正是宋鐵群。

　　柳燕和祖逸飛兩人一怔間，又聽得李秀逵和風彪兩人，各自發出了一聲大喝，自牆頭上，跳了下來，再接著，凌千金、劉福兩人，也走了出來。

　　祖逸飛和柳燕兩人，不禁苦笑，他們只當自己的行動，十分秘密，卻不料各人也早知道了！

　　最後自廟中走出來的，是飛虎舒展，他一面向前走來，一面沉聲道：「我們八人絕不可分別行動，九龍鞭陣，厲害無比，八人齊往，尚且未必獲勝，何況是單獨前往？我們要去一起去！」

　　柳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好，大家一起去！」

　　天色極黑，烏雲密佈，幾乎連一點星月微光也沒有。

　　將軍府旁的小巷子中，有八條黑影，迅疾無比地掠過，那八條人影，掠到了將軍府旁的高牆之旁，停了下來，宋鐵群在八人的最前面，他伸手向上，指了一指，隨著他的一指，他已竄上了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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