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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這兩位風塵異人,打算覓一秘地,稍作調養,而後捲土重來,將巫山群盜,痛懲一頓,也報復這種倒懸鞭笞之辱。

  不料當天晚上,麟兒惠元,即大鬧義勇寨,天山神丐,行道江湖半輩子,何嘗吃個人家一點虧,他原躲在前寨一株老檜樹下,趁陳惠元和人家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暗中對蒼鷹老人道:「老友!這些魔崽人手辣心黑,我們何不暗中縱火,燒他個雞犬不寧,豈不大妙。」

  蒼鷹老人笑道:「老友,你身上雖然背著討米袋,卻還是天山一脈窮家幫的首領,有不少的徒孫不時孝敬,我呢,卻比你還窮,身上除了一件破袍蔽體外卻無餘物可用,想放火,連個火摺子也沒有,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至感抱歉!」

  無山神丐笑駡道:「你這老怪物,卻還繞著圈子罵人,乾脆說,你比叫化子還窮十倍,不就得了麼?殺人放火之物,我身上應有盡有,火摺子,我可借你一個,地下多的是敗枝殘葉,撈取一點,塞在屋簷之內,再加上一點松脂粉,灑在上面,點火引燃,雖不一定把他燒光,也可嚇他一跳,來!我們分別動手!」

  他不由分說,把火折松粉,塞在老人手內,又跳下樹,在地上撈取了不少乾枯松針,和老人各取一捆,和上松粉,跳上前寨懸簷。一切安置妥善後,竟同時舉火,雖無燎原之勢,卻也把巫山群盜,鬧個不亦樂乎。

  後來,麟兒暗中放出天蜈,引發徐芳吳文兩個罪魁禍首,身上所背的蛇袋,裡面所儲的赤煉蛇,一陣亂動,天山神丐和蒼鷹老人,才趁群盜忙亂中,就此溜走,出了山寨後,兩人身上傷痕,一陣劇痛,蒼鷹老人,傷勢較輕,勉強忍住,神丐雖然逞強好勝,但腳下不爭氣,提縱術卻愈運愈緩。

  蒼鷹老人含笑招呼道:「老友我和你這一頓鞭打,總算未曾白挨,歲月不留人,你我已無法逞硬,倒不如跑到峰上,找個人不注意的洞府,調息一陣,待鞭傷平復,重入義勇寨,鬧他一個馬仰人翻,你看如何?」

  神丐笑道:「你再不說,我也要提出此議了,老友,年事一來,我和你真不經打呢!」

  計議即定,這兩位風塵俠隱,果然找到了一隻土洞,就用身上所攜藥物,在洞中調息起來。

  一晃三天,傷勢已痊,再潛入義勇寨內,探聽動靜,青蓮師太一干人眾,已陷困金牛谷中,由群盜口中,知道麟兒已沖出谷外,還受箭傷,不由使二老大急。

  兩人潛蹤之處,正是中寨一株老松樹之上,虯枝曲幹,密葉濃陰,人在樹上,根本無從發覺。

  中寨之內,琉璃燈光大明,而且寨門全開,小嘍兵往來如織,託盤提酒,似有盜首來此飲酒宵夜。

  天山神丐道:「聞著酒香,迫使我酒蟲發作,如不妥為打發,五臟也得被他們推翻了。」

  蒼鷹老人笑道:「數十年來,我即不禦酒肉,孑然一身,四海為家,由於生活簡樸,艱難困境,莫不歷險如夷,先聖先賢,猶有陳蔡絕糧之厄,我卻隨時摘取松子充饑,你何不向我學學,免卻口腹之煩呢?」

  天山神丐笑道:「老友,你這種非人生活與奇習,原從艱苦中熬煉而來,人生如白駒過隙,老叫化垂暮之年,此身如寄.再如此自苦,卻大可不必了,你不妨小留此處,監視群盜,我卻非向庖廚之中,走走不行。」

  隨著話處,身子立即往前一穿,人如一縷輕煙,朝著左後方撲去。

  義勇寨庖廚之所,原有三四處,左面石壁之下,卻是兩間木房,專供頭目烹調之用,神丐施展壁虎功,反貼石壁之上,腳底下,正是食品儲藏間,與庖廚僅有一壁之隔,前室卻是燈燭輝煌,後室僅點著一枝紅蠟。

  神丐從石壁上,緩緩下落,隔窗一望,不由心中大喜。

  原來屋子裡擺的東西真多,最引人入勝的,卻是一具高可逾丈的木框中陳列著不少酒瓶,而且裡面盛得滿滿的,室中央,擺著一隻長桌,蒸籠竹箕之內,牛脯烤雞熏鴨,一應俱全。

  天山神丐不由食指大動,右手一揚,紅蠟應手而滅。

  隔壁庖丁,正忙於烹調,語音嘈雜,只聞有那川巴佬高聲大笑道:「祖師爺今日有令,圍在金牛絕穀的人,他們如不放下兵器,不惜一舉毀滅,寨主宴過頭目,馬上即遵令行事,今晚准有熱鬧可瞧!」

  另有一位老年人的口音,慢吞吞的問道:「祖師爺心愛的孫女,目前猶和敵人混在一起,難道不分敵我,一起毀掉麼?」

  那川巴佬低笑道:「他們祖孫兩人,正鬧著窩裡反呢?祖師爺前三日陣上失風,連頭上的肉角,也被那孩子打掉,不但人未捉到,反被他沖出谷口,大約逃回去搬救兵去了,為著至親骨肉,不忍自殘,祖師爺幾次派人著他孫女速即返回陰山,但她均以受傷為辭,謂傷癒自會回山請罪。據說小姐已和敵人方面那兩個男孩子,打得火熱,一馬雙鞍,任人扶抱,祖師爺火氣大發,準備加強使用磷火箭,四圍逼攻,這種火箭,可銷金爍石,厲害絕倫,只一使用,想不變成灰燼,絕不可能!」

  神丐聽了,不由大驚道:「陰山老魔,果然非常險惡,恨心一起,竟連祖孫之情,也一筆抹煞,今晚,得好好和他鬥上一鬥。」

  底下的話,他也不用再聽了。牛脯風雞,美肴佳酒,盡著自己的叫化袋,滿滿儲足。

  這位風塵奇人,大發恨心,竟從身旁,取出一隻藥瓶,那原是他擒住下五門的匪盜時,從他們身上搜取之物,偶爾放在袋中,未曾銷毀的蒙汗藥。

  天山神丐,手法乾淨俐落,不一會,竟把房中存儲的酒肴,一一做了手腳。

  飄身出室後,沿著來路,潛蹤躡足,仍和蒼鷹老人聚在一塊。

  中寨之內,設了五席,此時業已人影晃動,笑語喧嘩。

  徐芳吳文,指揮手下嘍兵,擺好酒宴,只等寨主一到,立便開筵。

  不一會,右側(面朝寨門口的右方)高樓之上,燈光微閃,竟從上面飄落七人。

  前面兩位,卻是蛇蠍秀士武成林和洞庭幫主楊瀾,隨緊身後的,是那毒手鬼王高天鷂和蛇杖老人袁非,雲夢三姬,卻一宇橫排的走在最後。

  武成林和楊瀾講的話,幾近耳語,神丐和蒼鷹老人,傾耳細聽,竟然一字也未聽出。

  七人打後樹下經過,行來衣袂帶風,似頗急促,絕未注意樹上有人。

  入寨後,武成林和楊瀾含笑上坐,毒手鬼王和蛇杖老人坐在下首,雲夢三姬則列坐兩側。

  徐芳吳文.竟和有職司的頭目.坐在一起。

  堂中鴉雀無聲.每人都知道這次宴會,雖然與攻打敵人有關,可是寨主城府極深,裡面可能還有別的花樣。

  武成林突然從座上緩緩立起,右手拿杯,滿臉微笑道:「這幾天,因為師叔被敵人所傷。特地侍候他老人家,精心調治,而今不但傷勢已痊,反而因禍得福,這道理,如不說明,也許諸位猶心存疑團.無法瞭解。」

  他情意綿綿的望著雲姬笑了-笑,繼續道:「他老人家頭上的肉角.可說是他致命之傷,數十年來,用功唯勤,只想把它丟掉,不意使用純陽真火,悉心鍛煉後,底下一節,反而硬化起來.老人家心存恐慌,但是用功更勤,這一次,受著那昆侖小狗,天狼釘一震之力,雖然震傷頭頂,卻把那肉角連根拔出,從此真氣可以直達頂門,與人交手,也無所顧忌,這一來,全身功力,自然大增,豈不可賀?」

  立將手中酒杯一舉,滿臉堆歡道:「為著他老人家身體康復.以及諸位連日辛勞,我們同幹一杯!」

  酒到杯幹,一飲而盡,又把酒杯特地朝著雲姬三姊妹面前一照,微笑道:「武某承你姊妹三人.傾心結交,承歡不盡,今晚對著佳餚美酒,如不痛飲三大杯.豈不辜負美人良夜?」

  說完,朗聲大笑,精眸流盼.春意盎然,旋從嘍兵手上,接過酒壺,從雲姬起.依次地斟了一滿杯,這匪首左手無名只上,戴了一隻精光閃閃的指環,左手持杯,約指與杯口平,每一杯都斟得滿滿,連指環也為酒所浸濕,雲夢三姬嬌笑道:「要斟酒,愚妹妹自己來,哪能有勞寨主,實不敢當此厚意!」

  楊瀾朗笑道:「有道是相敬如賓,不如此,焉能顯出彼此間的情分。」

  武成林文雅地笑了一笑,已由霧姬替他斟了一滿杯,這外貌和易但居心險惡的匪酋,親昵地舉杯相勸道:「飯後,武某尚有要務相煩,這杯酒,只能算敬事情之發軔,一俟結束,當另舉盛筵,以作那慶功之宴如何?」

  雲夢三姬,雖已棄邪歸正,但為麟兒著想,自以暫不離開巫山為宜,事實上,義勇寨內,高手如雲,若遽然和武成林反臉,不管她們武功多高,也難逃過他的魔掌,在情勢逼迫之下,她們不能不重作浪態,於是姊妹三人,秋波流轉,玉手摯著酒杯兒,由雲姬嬌笑發話道:「愚姊妹酒量太淺,不宜多飲,飲過這杯,下不為例,否則酒力不勝,嘔吐狼籍,反讓諸位寨主來侍候我們,豈不失禮之極?」

  武成林笑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得侍美人,正是我們兄弟之福,那能算是失禮?來,我們且先把此杯幹了再說。」一口氣,即把酒飲得杯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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