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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這女人自信極深,以為一經使用這種功力,麟兒十九要身受重傷,不料念頭剛起,突感心頭一震。

  於是氣血翻騰心口作熱,內腑似被掌風移動了位置,難受已極,趕忙從袋中取出了一顆丸藥,塞在口中,緊閉星眸,嬌喘道:「我一念輕敵,受你罡力撞傷,被你佔先一著,勝者王侯敗者賊、還有什話好說,你要殺要剮,就請動手吧!」

  麟兒本來看不慣她那浪相,一上手就用重招,如今見她人已受傷,樣比花嬌,不免含著三分憐借,是否一舉就把她當場擊斃,一時卻也委決不下。

  林內又傳來琵琶女的笑聲,用的卻是千里傳音之術,看情形,她和惠元兩人,可能彼此業已露出愛意,只聽她嬌聲細語道:「你看,你那麟哥哥,見著人家模樣兒生得俊,卻不忍心下手了,他卻不想想,剛才你是怎樣的一個情形?這浪女人一身武功,至為詭秘,放走會給你們留下一個很大的禍胎。我們這次相會,原是巧合而已,未來的情形,反正與我無關,我說的話,不過提供你們作為參考,自己斟酌吧!」

  又聽惠元笑道:「麟哥哥的武功業已臻入化境,不過他生性最慈,尤其對婦女,怎麼樣也不願出手傷害,這事情,就讓他自己決定,不過,這浪貨把我侮辱個夠,他不能趁早出手,等會我得和他仔細算帳!」說完,卻嘻嘻哈哈地笑個不停。

  麟兒一聽琵琶女講的話也不無道理,即將功力凝聚於右掌之上,聳身一躍,舉掌向雲姬頭上劈來。

  只聞陳惠元發出一聲:「哎喲!他真的動手!」

  那琵琶女卻跟著說了一句:「那不過是銀樣臘槍頭!」

  麟兒來勢至猛,力挾千鈞,雲姬作夢也沒有想到他說變就變,講打就打,這時欲想轉身脫出,無奈全身已緊罩在他掌風之下,知道今天想逃出一命已不可能,星目中不覺掉下幾滴熱淚,長歎一聲,束手待斃!

  美男子發出的招數,正是「蒼鷹搏燕」,只聞一陣風雷之聲,震得雲姬兩耳欲聾,目眩神搖,無意中一抬頭,兩眼露出淒涼之色,這女人雖然浪,但美得確也使人可愛,麟兒雖然痛恨她那股浪勁,但一事就決人生死,心中已懷著不忍,再一見著她那雙乞憐的目光,這股衝動立時就冰消瓦解,他也跟著一聲長歎,卒然撤招,一式雲裡翻身,往斜刺裡躍出兩丈六七。

  那女人雖然死裡逃生,但被掌風餘勢震得往地下一縮,立時昏厥。

  忽聞颯然作響,一藍色俊影已撲到麟兒跟前,緊跟著一綠衣女郎也出現在他身後,來者正是陳惠元和那琵琶女。

  惠元一臉驚惶之色,急問道:「麟哥哥,你真的用掌把她震斃?」

  麟兒繃著一副俊臉,冷幽幽地答道:「她荒淫無度,竟強汙了你,雖然你是男子,這行為與男子強施暴力于女人,還不是一樣的罪過!我蒼鷹掌中巧合著太清真力,只要中人,那就是百死無生。」

  惠元俊臉上一陣淒然之色,長歎道:「麟哥哥,你真下的了手!」

  麟兒把臉一整,隱蘊著三分薄怒,沉聲問道:「然則,你真的愛上了她?」

  惠元紅著臉,急辨道:「我和你雖然相處不久,但我的為人,你應該也瞭解三分,為何對我說出這種話?」

  這一說,可以說情見於辭,但麟兒恍然繼續問道:「我將她立斃掌下,還不是為了你?想不到卻還招上你的疾惡,真使我痛心萬分,這女人迎新送舊,朝秦暮楚,死在她面前的男人恐難以數計,你不能行俠仗義,去惡誅淫,倒反被她所擒,幾汙及一生令謄,而今又怪我不該把她打死,恕我直言,你為人,居心叵測!」

  琵琶女嘟著嘴,氣道:「大哥莫笑二哥,彼此都差不多?誰聽你這種責備呢!」

  惠元被麟兒聲色俱厲地訓了一頓,雖然一點沒有怨愁,但心中羞愧難禁,他那小孩脾氣一發,卻是剛烈十分,在他心目中,平輩中最看得起的就只有麟兒,如今,人家竟懷疑自己愛著這位天生浪婦,自己雖有口難辯,莫覺人生興味素然,竟反手一掌,惡狠狠地往自己天靈之上拍去?

  驀聞一聲清笑,那手已被人家用力握住,同時站在旁邊的琵琶女,不但玉容失色,而且粉目中熱淚紛拋,救人要緊,哪還顧得什麼廉恥,竟一把將人抱住。

  麟兒忙陪笑道:「元弟,我這一舉的心意,雖然近似謔而虐。

  但以你的聰明,難道看不出來麼?人家是多麼護你!這情形,與露妹瓊姊對我的關懷,何嘗有絲毫異樣?事情雖然阻礙重重,但不管未來天翻地覆,我定設法促成你們這段美滿良緣。此女雖犯淫孽,但還罪不至死,在我一生當中,我還不願作那辣手摧花的慘事,她不過略受內傷,适才又被我掌風略為掃中,而今人雖暈倒,卻無半點危險。家師所賜靈丹對療傷頗有奇效,待我賜她一粒,再用指在她人中穴上一掐,即可立即醒轉,果能渡她脫出迷津,又何嘗不是功德一件?」

  說完,又向惠元深施一禮,大眼睛眨了一眨,眼光中流露著一片友愛,所謂疾言厲色,純然是假!

  惠元握著麟兒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肩上,緊閉著星眸,似笑非笑地說道:「麟哥哥,你太過聰明了,一舉一動,宛若做戲一樣,偏生又裝得那麼自然,叫人難探出你的底蘊,好在造物主給你一副赤子心腸,如果作惡,那真是太危險了!」

  琵琶女被麟兒探出了底蘊,少女嬌羞,使她一雙玉頰紅得象初開的玫瑰,輕罵了一聲「短命」,扭轉嬌軀,不理麟兒。

  惠元歎道:「雲姊姊,自家兄弟,還害什麼羞?未來步步艱難,沒有這位哥哥作幫手,我們真還不易聚首呢!」

  琵琶女氣道:「他最壞!誰要他幫忙!」

  麟兒笑道:「到那時,你不找我,元弟弟卻捨不得我呢!」

  琵琶女把嬌軀輕輕一扭,低聲道:「他是他,明兒隨著祖父回陰山,一輩子也不準備和你們相見。」

  麟兒輕笑道:「何必說得那麼狠?适才元弟自萌死志,我幾乎要哭出眼淚來?」

  琵琶女嗤的一笑道:「那還不是貓兒哭老鼠,假慈悲!」

  麟兒拍手大笑,只笑得前伏後仰。

  琵琶女一怔神,冷幽幽地問道:「你又安的什麼心腸?」

  麟兒故意把臉容一整,即答道:「我笑我這位弟弟,將來見著我那弟媳,直如耗子見著貓兒。」

  琵琶女知道适才上了惡當,把話說乖,只好啐了一口,手拈羅巾,垂著首,不再說話。

  惠元看了看雲姬,見她蜷伏在地上,一臉可憐相,至為動人,忙笑向麟兒道:「要救人,就趕快動手吧!再遲,惟恐傷勢加重,治理困難!」

  麟兒忙取出紫陽真人親手製備的靈丹,塞了一顆在雲姬口內,又用手將她人中穴一掐,不久,雲姬人已醒轉,趕忙爬起身,把惠元麟兒看了一眼,悠悠地歎了一口氣,低著頭,半晌不語。

  惠元低吒道:「以你所作所為而論,確實死有餘辜,盟兄不忍卒下重手,將你立斃掌下,並還親賜靈藥,為你醫傷,這種行為和你那天人共憤的舉動,互相一比,相去何啻天壤?此後,望你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用善良行動,洗刷以前污點,以你這種資質和一身武功,照樣能獲得人家的敬重,最怕是你執迷不悟,估惡不俊,那,一來,下次碰到我們手中,對你就不會有什麼好行動,我勸是這麼勸,聽不聽,就全在你自己了。」

  雲姬一臉黯然神色,既不道是,也不說非,麟兒知道這是她內心善與惡交戰的緊要關頭,忙含笑說道:「以你聰明才智,何嘗不是上乘之選,可是用它來作惡害人,這是為天理、國法、人情三方面均不許可的,凡是人,誰又能擺脫這三方面而超然存在?古語有所謂:萬惡淫為首,百行孝為先,人生百年,不過如白駒過隙,何不以有限之年華,作造福人群之事業?任性為惡,天地不容,到頭來,懸首東郊,為萬人所指視,或作武林俠士劍底遊魂,這未免為識者所不取。巫山武成林,與我師姊有血海冤仇,此來,如不得手,決不甘休,我勸你們姊妹三人,早日離開此處,以免波及。」

  雲姬雙目中隱含熱淚,低著頭,轉身就走,只幾縱,就由窗戶躍入室內。

  在麟兒用藥的當兒,琵琶女卻趕緊躍入林中,以免雲姬認出,鬧出事故。

  麟兒惠元雙雙將身子一縱,撲進林中。

  那妮子,卻伴著一株老松,安閒自在地坐在石上,真是膚光勝雪,宮鬢堆鴉,翠袖雲裳,風姿絕世,不但把陳惠元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兒也不覺暗中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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