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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於志敏道:「蒼冥前輩在蒙天嶺住了五天,我當時正忙,但他無論如何也要傳一套掌法和一套劍法給我,我學是學了,一直沒有拿來對敵過,往時遇上郭老,本等轉傳給他,偏是忙不過來……」

  逍遙客歎道:「這就是一個緣字,老朽要不遇上老弟台,知幾時才找到師尊,補學這兩套絕藝?當下將掌法演了一遍,央於志敏指點。

  於志敏將精妙處一一剖釋,經這兒遍反復演練,不但惠雅學、會,惠雍也學會了。

  各人在喜氣洋洋中收拾登程。于志敏和張惠雅仍是我教你一招,你教我一句,邊演邊走。

  到了申初時分,白雪皚皚的沙漠上,出現了十幾個圍頂,替經到達過鞭靼瀚海的人都知道那些團頂便是遊牧部落的帳冪。

  於志敏忙道:「我們別再玩了,要防備他們發覺我們會武藝!」

  惠服「哼」一聲道:「你又冒補內行了,這裡的事,我比你懂得多哩!韃靼人、瓦刺人、誰不會跑馬射箭?會武藝平常過吃飯,尤其是不跟大隊走的人,要沒有真正兩手,呆怕狼和鷲就把他吃了,假裝不會,誰肯相信?」

  於志敏被她一陣搶白,只怕由她自己舞得雪飛沙落。

  逍遙客見慣他兩人吵吵鬧鬧,這時也不管他,直到距離帳冪不遠,才命惠雅惠雍兩人停止練拳並道:「你兩人該去查問有沒有南方人經過,並且要拔地借宿了!」

  於志敏詫道:「這時天氣還早,就要借宿?」

  逍遙客道:「老弟不知,在瀚海裡面好不容易才遇上一營帳冪。這些遊牧的部落趕著羊群馬群,終年在瀚海打,拔那裡有水草,他們就住在那裡,水草沒有了,他們也就裡百營而去。所以遇上一處營冪之後,敢情再走幾十裡幾轉也看不到第二處。」

  於志敏由插漢兒西行,也曾見過這種營冪,但他獨行迅速,不曾遇上這種難事,聽來也覺新鮮。

  逍遙客續道:「營冪裡面當然沒有客棧,但除了土王所住的蓬帳之外,家家可以留宿,而且對待借宿的客人十分誠懇,就像他自己家人一樣。不過,客人進帳之前,須將包袱隨意拋入帳中,包袱停下的地方就是當夜該睡的地方,不得再有挪動……」

  於志敏忙道:「要是那地方則好是他家人睡的地方,豈不尷尬?」

  逍遙客笑道:「這裡客人為先,主人會自己讓開那鋪位!若果客人自己挪動,主人就會認為客人對他不敬,甚至於懷疑到客人心懷鬼胎,不光明磊落,不利於主人,立即要反臉成仇!」

  於志敏恍然道:「原來如此,那也只將就……」正說間,忽見一條淡淡的影子在二三十裡外的上空,自東向西一掠而過,不由「咦」了一聲。

  逍遙客猛一側臉過去,仿佛也看到一粒獲色的星塵。一瞥即隱,忙道:「看來是令師紫慮仙長了!」

  於志敏道:「大概是他老人家,但他說過要帶那兒支琴蟲回去,怎又來到這裡?」

  逍遙客詫道:「令師要銀琴蟲回去?」

  於志敏點一點道,卻是想不出一個道理來。

  張氏兄妹早在逍遙客吩咐之後,像一溜煙股進入土著的營地,姬、於兩人也急步隨後趕去,將要進入營地的時候,遇上的土著全向客人招呼、連那些放牧的少年,小孩,也不例外。

  於志敏已經學會千多句日常用語,勉強可以和土著交談,但因女孩子舌尖軟,學話方便,張惠雅占了這個便宜,教得於志敏發音異常正確。再則韃靼、瓦刺、通古斯、鮮卑,這些遊牧的種族本是同源,而且十分複雜,這時竟認為於志敏是某一支遺裔的後人才由遠地歸來。因而表現得更加親昵,反把不懂得半句土話的逍遙客冷落一旁。

  這一圍營地也有百十個帳冪,每一個帳冪就代表著一家人,卻以幾座比較高大的帳冪作為中心圃成好幾層圓圈,最中央一座高高的帳頂,有一面黃色的旋旗在隨風飄揚使人一看便知那是這一部的首領所在。

  於志敏還待多問一些有關的事,張惠雍已興沖沖走了出來道:「我們都問過了,這幾天不但沒有漢客經過,連夷客也沒有方才找到一座幕冪,人口不多,我們可以統統住在裡面!」

  逍遙客笑道:「你兄妹頭一回出門和別人打交道,能夠不出毛病,這地難得!」

  張惠雍笑道:「這些人面目雖然威猛,對人卻是和易、親切、所以和他們打交道也容易得多,過一會爵爺還要請我們吃飯,可惜妹妹沒份!」

  逍遙客愕然道:「你去見爵爺了?」

  張惠雅搖搖頭道「這不須去見。主人留我們住,自然要向包王爺稟告,他知道我們這天邦人物到來,還敢不請麼?」

  遍溫客不由得好笑道:「我看你大概是饞夠了,竟是無中生有,說起這個宋,帶路先走罷!」

  慈獄度和主人在帳外聊天,一見他兩人到來,立即嘰哩咕嚕和那些土著說了一陣,那主人笑容滿面向逍遙客深施一禮,卻只對於志敏笑了一笑,點一點頭。惠雅頑皮地向於志敏拋了一眼,低聲道:「我已把你說成表哥哥啦!」

  逍遙客斥道:「這怎使得?快說是師叔祖!」

  惠雅笑道:「他年紀那樣小,說成師叔祖人家不但不信,反而覺也奇怪,只好請師叔祖屈就表哥哥罷,當作雅兒有個表哥哥跟高人學藝,敢情也還使得!」

  於志敏對於輩份看法,倒是不關輕重,但逍遙客的師門規律共嚴,聽他這樣一說,雖覺大有道理,仍免不了直皺老用。無可奈何中,只好向主人說幾聲:「搔擾!」由惠雅轉說過去,即解下包袱,向賬冪裡拋去。

  要知這一動作必須在未進帳冪門之前就做。帳裡面十分黝黑,雖知道自己的包袱落在什麼所在?而且依照當地習俗,客人放好包袱之後,或則在外面自吃帶來的口糧,或則由主人陪帳溜各達,然後招待酒飯,總要等到睡前力認皮自己的包袱解開就寢。直是胡地胡天,不知伊兒胡底,到次晨起來,收拾就走,也還乾脆俐落。

  這家的主人名晚哈撒林赤,約有五十歲左布,有一位妻子和兩位兒子,兩位女兒最小的女兒也有十五六歲年紀,當於志敏將風帽揮起,現出整個臉孔的時候,那名喚阿爾搭兒的小女眼珠也跟著一亮。哈撒林赤和他妻子米資真雖是看見,卻不作聲,哈撒林亦見客人已經到齊,略事寒遣,即命米賽真和他的兒女相陪,獨去向族裡的十夫長稟告。

  于志敢當時臉朝帳裡,也看出阿爾搭兒神情有異,但他認為自己一行不過借宿一宵,縱使她心裡起什麼樣的波瀾,又能怎的?因此,將包袱撩往逍遙客的右側之後,即用新學來的土話與主人一家答訕,問長問短,固然是為了練習口腔,主要的還是打聽左近有沒有別的族入放牧,好揣測牛祥明逃走的方向。

  莫約頓飯時光,哈撒林赤回來,一見面就笑道:「爵爺知你們幾位會武藝的漢客到來,一定要請吃晚飯,並還破例邀請姑娘一同前往,連我哈撒林赤也得四光,我們先往王爺那邊去罷!」

  原來哈撒林赤向十夫長一家告,一夫長知道千夫長(爵爺)

  最喜漢客,忙和他到百夫長家一同晉調千大長。

  千夫長哈級聽說來的漢客是一老三少,那些少年人全帶有兵刃,生得美貌英俊,不禁大喜,通呼:「快請!」

  逍遙客由惠雍轉告,獲知此息,深覺這位千大使恁地好客,也著實喜歡,通說兒句:「理當拜謁廠再由惠雍轉告哈撒林赤。

  惠雅卻縱身下地,在於志敏耳邊悄悄道:「我不去啦!你也別去!」於志敏怔了一怔,不知她甚麼意思。

  逍遙客已問道:「這怎麼可以?」

  惠貓道:「那爵爺看不起女孩子,要說什麼破例相請,好像我們非去不可似的,雅兒偏不去,看他怎的?」

  於志敏不禁暗暗稱讚這少女大有膽識。逍遙客好笑道:「你自己不去還有可說,教別人不去是何道理?」

  惠雅「噗嗤」一笑道:「舅公爺爺你看,天色還是那麼早,和那些做官的人有甚麼好說的?我還要跟他學招哩!」

  避通客不禁啞然。因為還是自己要他兄妹纏著于志敏學藝,這她用心好學怎好攔阻?想了一想,終於皺著眉道:「溫爺是這一族的主人,我們不好開罪他,看來他還要試我們的武藝,到時你不是學到更多?」

  惠雅登時又變回喜悅的臉子對著於志敏笑道:「人家叫你舞劍,你舞不舞給他看?」

  當逍遙客說到哈忽可能要試武藝的時候,於志敏心裡已裡起邊一個念頭,打定以一身武學壓服這些夷族,使他不敢說中原無人,做到「不教胡馬渡陰山」的聲威,這時見惠雅問他,立即堅決,毅然道:「我正要使蠻夷不敢窺伺長城,有什麼不能舞給他看?」

  逍遙客忍不住隔一聲「好!」接著贊道:「難得老弟台有這份榮氣,許你作為我中華的飛將,真不虧稱義恢兩字,要像他們專講報仇,講私人的恩怨,那只配得叫做武打,那能配稱為武俠?」

  於志敏雖不慣別人替他戴高帽,可是聽了逍遙客這番話,也自覺豪氣充溢,一時目光炯炯,恨不得立時表演所學。

  張離狡一雙秀目原就注視他臉上,發現他豪氣沖霄的神情,不禁婉變一笑道:「你別裝這樣子昨人呀!」

  端的是「柔絲可以縛虎」於志敏放她這樣輕輕一喊,立即平靜下來,笑道:「我一時心有所感,不自主地露出面來,養氣的功夫還是不夠!」

  逍遙客贊道:「老弟台這份養氣功大已是登峰造極了,為了震我華夏威,不是這樣,那能辦得到?」

  於志敏說一聲:「謬贊了!」即問哈撒林亦道:「我們往見爵爺,能不能帶兵刃?」

  哈撒林赤見這比漢客咕嚕咕嚕地說了半天,而且那少年人目光灼灼得怕人,生怕出了亂子。但爵爺已吩咐下來。而且爵爺天生神勇,那會忌諱這幾個像粉團捏成的少中,和一位年老的東翁?當下笑笑道:「爵爺正希望見你們的武藝,帶刀劍並不要緊!」

  數人一行到達黃旗帳前,看那氣概果然非凡。——賬門向N側上方高高卷起,四名彪形大漢操著一對六矛和一對大斧,列分在帳外。帳前燒有一堆聖火,那熊熊火光映入脹內,更顯得帳中人威風凜凜。

  哈撒林赤指示逍遙客四人站在聖火前面(按:此地遊牧部落當時多信現蠻教,拜太陽神,帳前聖火終年不熄)?他自內向帳前衛士說了幾句,由衛士登賬稟報暗忽。

  其實哈忽端坐帳中,早就看清五人的舉動,只是習俗上不得如此,一聽稟報,立即呵呵大笑,一疊這呼道:「傳道:「他自己也離座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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