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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第六回 揚威異域渤海苦長征 角技平沙蠻夷驚絕藝

  賀蘭山原是華夷分界的邊陲重地,因為遠望山形像馬,到了春夏之交山上,多長有青白草,看起來恰像一匹駿馬伏著。胡音的駿馬就是「賀蘭」,所以因音譯成「賀蘭山」。

  這山回斜四百餘裡,有五十多處交通的隘口,原是築牆阻絕。明成祖以後,只顧家裡兄弟搶奪皇位發展海疆而疏了邊防,那原有的邊牆不到幾年就傾把倒塌,縱然存有一兩處短牆,也擋不了胡馬衝力。

  如果是於志敏單獨行走,他盡可以逢山過山,逢水過水,不必考慮那一處是道路,但因為不懂胡語,允誡張氏兄妹隨行,就沒有那樣方便。

  張氏兄妹武藝雖然不弱,但要說起「履空蹈虛」的奇技,卻是尚未入門,所以當夜商議的結果,仍以找偏僻的小徑來走,逍遙客這位老俠客本想將張氏兄妹交給于志敏,然後獨往尋師,這時見他兄妹大仇未報,而且要出國追蹤,報國心猶壯,也要附于於志敏的驥尾,一面可以照顧他兩位外曾孫子女,一面也想來一個「揚威異域」。

  這一天清晨,大雪初霹,仰望天空雖然一片灰白,俯看地面雖然一片銀白,縱目西望已能窮盡目力,一覽無遺。因為入冬草枯,積雪滿地,看不到「風吹草帽見牛羊」和「平沙漠漠草如煙」令人悠然神往的景致,但這時極目千里,也引起人們無限的雄心。」

  一老三少整裝下山,經過一陣疾走,回頭再看賀蘭山只到馬般大小在東南伏著。

  惠雅想是沒有遇上土著。蹩得她一肚子的土話沒處表現,竟和她哥哥惠雍打起鄉譚來。

  於志敏靈機一功,心想此行雖然帶有兩位好譯使,但有時還得自己和別人對答,不如趁機會學上幾句也好。他本是和逍遙客並肩走在張氏兄妹身後,這時笑說一句,「我來學學!」立即趕上一步和他兄妹平排。

  惠雅「唔——」一聲道:「你學倒是可以,但得拿出東西來換!」

  於志敏笑道:「拿什麼東西換?你說!」

  惠雅笑道:「這很簡單。找教你一句瓦刺話,你就教我一招,不論是掌法也好,劍法也好,什麼法也好,總之一招就行,說起來還是你佔便宜,你肯不肯換?」

  於志敏笑道:「換倒是可以,但你要是摘出幾萬個單青字出來,我那有幾萬個招式教給你?」

  逍遙客一聽於志敏的口氣,居然刁鑽過他這位外曾孫女,不由得哈哈大笑,惠雍也同樣笑了。

  惠雅笑著罵道:「你這人最壞!專有那麼多鬼心眼,我說教一句就是教一句,誰和你說教一個字來。」

  於志敏說一聲:「好!」接著又道:「交換是可以,但我只包教一遍,不包你記得到記不到!」

  惠雅笑道:「你看你這人,我也只講一遍,不問你記著記不著!要再學一遍就得多換一招!」

  於志敏笑道:「就這樣嘛!誰先教誰?」

  惠雅道:「這還用問。方才你先開口要我教你,當然是我先教你!聽著!」接點科「水兒赤兀勒都亦」(帶弓箭護)叫了一陣,才說出這句的話意義。

  於志敏只聽到「著」字接下去就嘰哩咕嚕說得又快又密,不待聽清,活已說完,幾乎被她難倒。好容易回想她的音調和音節,才算勉強學會了,隨即笑道:「看著,這一招喚做『春風桃李』,你得記著身法,步法,和出掌的方法!」把話說完,右掌一立,掌沿向外緩緩向前推出,待臂彎將直的瞬間,右腳猛可前一踏,右掌也就翻成掌心向前,接著換上半步,右掌掌心朝上,迅如雷電般向右一所,兩股烈風卷得十丈內外的雪花漫天舞。

  逍遙客忍不住大喝一聲:「好!雖然只此一招,雅兒已經受益不少了,雍兒!你可記得這一招的妙用就在敵人防我右手,而左掌先到,右掌再推,兩邊勁道不同,再強的也得要倒!」

  惠雅正因看不清於志敏最後一瞬的身、臂、步、掌,而若苦思索,給逍遙客這一解釋,反而將前的都忘了許多,著急叫道:「舅公爺爺!你別盡說了,雅兒才記得半招不到!」

  於志敏忍不住嘻嘻發笑。

  惠雅氣得停下來跳腳,罵道:「你笑甚好呢?誰叫你打那麼快,害得人家看不清,快點再來一遍!」

  於志敏笑道:「方才你說得那麼快,我還不是記住了?」

  惠雅詫道:「你記得住了?」

  於志敏道:「我說給你聽!立刻將學會的頭一句土話說了出來,果然半點不差。

  惠稚不覺語塞,但她想到無論如何也得磨著學會這一招。

  撅著嘴道:「這是我教的,你才會記住,你不把這招教好不行!」

  于志敏明知她打賴,但是對女孩子不讓她們打賴一點不行,只好陪笑道:「我就再教你一遍,學不會可別怪我!」

  惠服嬌媚地一笑道:「學不會,你得再教!」

  這可不是推翻前案麼?但於志敏知磨她不過,只好笑笑道:「你看清了!」按照方式的招式重演一遍。

  這回惠雅勉強記住了,惠雍也記了大半,只因於志敏並沒說要教他,所以不便像他妹妹那樣要脅別人教。

  惟有逍遙客的武學本來就高,在招中求招,融會貫通起來,卻占了不少便宜。

  接著,惠服又說了一句土話,於志敏又教她一招,這樣邊一邊學,自然是把腳程走得慢了。尤其於志敏教的是武藝,有時須要筆直縱起,或向後轉身,更影響行進的速度。

  在一望無際的渤海中行走,無法計算里程,看那日影已正頭頂,才在雪上鋪了兩張羊皮,把帶來的餱糧充饑。這半天光景,於志敏已把惠雅所教上千句的土話記得純熟圓活,消感雅不過將招式記得一小半。

  逍遙客忍不住大贊於志敏好記性,惠雅一想不妙,暗忖:「照這樣下去,我會的幾千句話不到三天就要給他學完,而我才學不到他會的一半,豈不是我吃虧?」她的飯量不小,忙勿明瞭一個麥餅,即在雪地上將新學的掌法重演一遍,那知越演下去,越是牛頭不對馬嘴,逍遙客不禁失笑。

  這並不是於志敬故意捉弄她,使她學不好,而是這套掌法是一招一招分段演出,並沒有把它連貫起來,而惠雅又只是記得前面忘了後面,記回後面忘了中間,那能不五花八門,怪狀百出?」

  於志敏見她用心苦學,倒不好笑她,將教過的掌法,塊頭練丁兩遍給她看,這才勉強使她全部弄得清楚。

  逍遙客起初也不在意,待於志敏將掌法連貫起來,他越看越奇,終於忍不住道:「老弟這套掌法,有好些招式保是由我們門掌族中化來的,是不是我師尊和令師共研新創的一種掌法?」

  於志敏笑道:「根本就是蒼冥前輩近年自創的掌法嘛?」

  逍遙客大喜道:「即是如此,老朽也要用心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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