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餘生 > 明駝千里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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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志敏聽那哈忽笑聲震得全帳動盪,想:「這廝的中氣倒也充足!」一念方罷,衛士已一陣傳呼,當下隨眾登帳,抱掌作揖。 略算寒喧,便分賓主而坐。 哈忽把銳利的目光向各人臉上一掃,張氏兄妹心頭上也覺微微一震,但於志敏相逍遙客仍然神色自如。哈忽對於這一老一少的鎮定工夫敢情也暗裡佩服,只聽他哈哈大笑道:「難得各位天邦英雄來到賤地,何幸得瞻風采,聽說還要往瓦刺,可是有要緊的事麼?」 這一回於志敏學來的話可不夠用了,哈忽所說,他只能夠聽懂一半,只得由張惠雍極權充譯使。于志敏不料哈忽竟是開門見山,問了這些,想是惠雅把自己這幾人的行蹤告訴哈撒林赤,出哈撒林赤稟告這位爵爺,暗忖:「女孩子只有一件事是秘密的……」正要回答,逍遙客已道:「我們確實有事要往瓦刺,但並不是什麼要事?」 陸忽乘譯使轉述的時間,目光又向各人臉上掃了幾迎,聽逍遙客這般對答,雖是不信,卻放過不談,笑道:「出發到瓦刺,行程萬里,列位只有四人,就敢長途跋涉,看這三位少年英雄都身帶刀劍定有過人的武藝,本爵即愛交漢客,更喜歡有絕藝的漢容,能趁這日色未晚,給我族人開開眼界麼?」 于志敏出張癌雍轉述,明白哈忽的意思,立即向哈忽一拱手,用土話回答道:「請爵爺儘管吩咐!」 哈忽眼珠一亮,詫道:「于英雄也通曉我們的話?」 於忘敏笑道:「才學!懂得幾句!」 哈忽事道:「好!你最乾脆!」接著道:「我族人成藝,第一是角力,第二是角射,第三是矛斧交鋒。不過,我們的弓很硬,矛斧也很重,說黨邦武藝多是刀劍上巧妙,就請姬老英雄、于英雄、張英雄,和這位姓張的小妹妹……」 張惠雅聽別人都是英雄,只有她變成了「小妹妹」,分明是看不起她,忍不住「哼」了一聲,眉毛往上一挑。 哈忽自也看到,笑道:「算你是個英雄罷,你們就各演一套劍法,使敝族人開開眼界如何?」 逍遙窖老成持重,微笑道:「敬從吩咐!」 于志敏立意揚威,卻是倚小賣小,笑道:「連貴族的三樣武藝也統統試一試如何?」 哈忽心想:「這少年施脆得近乎驕傲了!」臉色隨之一整,嘿嘿兩聲道:「也好!」立即吩咐手下擂鼓。離座起來,說一聲:「我們走罷!」兩手分握逍遙客和於志敏的手,雖說是看重他兩人,卻在暗裡較勁。 逍遙客和於志敏何嘗不知他的心意?但兩人反應各自不同——逍遙客是以硬對硬,哈忽的手好比握在一塊精綱上,用多大如也握不下去。於志敏卻施用「化實成虛」的功夫,任由他握。 哈忽握著逍遙客的手,立即感到是個勁敵,可是對於志敏這邊卻毫無著力之處,直握到手掌變作拳頭,仍覺空空無物,不由得低頭一看,見於志敏的手只有指頭粗細,擠作一團,不禁駭然鬆手道:「你的骨肉往那裡去了?」 他這樣冒失一問,直引得逍遙客和張氏兄妹笑了起來。 於志敏將掌舉起,笑道:「好好在這裡不是?」 哈忽再看的,果見一只好好的肉掌顯在他的眼前,皮肉都不紅一下。這一來,可把他嚇得驚疑不走,忙鬆開握逍遙客的手,拿回來連連接酬旋,再看個仔細,越發惹得幾人大笑。 但是,各人笑的心理又各自不同。惠稚是因見於志敏武學特異,喜悅而笑,惠雍是因於志敏捉弄哈忽驚說失措,而好笑,他這笑當然含有幾分輕視的成分杯內,逍遙客雖暗驚於志敏這種絕藝,但因居然有此人才,保得住華夏聲威,卻是大樂而歡笑。 惟有哈撒林赤在哈忽帳下的武士,眼見自己的千戶爵爺被那少年戲耍得無可奈何,只有苦笑份兒。 哈忽經這暗中較量,自知輸了人家一籌,但他為人豪爽,也不在意,仍舊握回逍遙客和於志敏的手,呵呵大笑道:「佩服!佩服你們門確是英雄,本來角力、角射、矛斧,也不必比了,但已傳令下去,還是請各位賜個面子!」 於志敏見這位哈忽千戶恁地坦率,出大起好感。因知胡人角力一事,出自祖傳,十分精妙,既說要比角力,當然不能雜用別的武藝取勝。想到逍遙客年事太高,縱然他能夠取勝,也不該由他下場與對方相角;惠猿更不方便和人家抱腰抱頸,惠雍雖然適合,但他努力不夠強大,萬一對方來一個力大無比的大漢,輸了一場豈不更加丟臉?惟有自己學過儋州的角力法,據說搪州角力是夫下第一,以巧勝而不以力驗,正好拿來對付塞外這些高頭大馬。 當下欣然道:「我得先說一句話。比角力,射箭和矛斧是我提出來的,就由我連比三場,這位老前輩和我的同伴只是舞劍舞鞭給你們看!」惠雅待要爭著比一項,卻教於志敏打個眼色止住。 逍遙客明白於志敏的心意,也不做聲只是暗裡擔心他角力一項會輸給對方,但能贏回兩場,也不算失臉。 哈忽心想:「這角力與射箭是本族的絕藝,難道這還有什麼詐巧可取?」也就隨口答允。 哈忽這一族人過慣了爭勝的生活,一聽鼓聲,全知道要做甚麼。瀚海本是平坦,這時大人、小孩、老的壯的、男的、女的,圍成一個幾層大圓圈,只留一個缺口讓他們的首領相客人走進去。 圍場裡安置布一張長桌,長桌後面列有一張椅子,餘下就是一些矮小的登子。 千夫長,百夫長和客人坐的椅子,十夫長以下只配坐矮登子或者站著。上千的壯男已是全副戎裝,革盾、弓箭、長矛、大斧、馬刀、腰刀,都閃閃生光。圍場外面是一隊一隊的駿馬,不時迎風長嘶,如臨大敵。 於志敏曾經見過朝中的禁衛軍,錦衣衛,西征軍,只有孫鏜的西征軍還像個「軍」的樣子,所以擒曹賊一黨的時候,還可和曹欽手下的賊軍相抗,但和哈忽這彪人馬比起來,已經遜色。至於禁衛軍,錦衣衛,對內則勇,對外則該,更是比不上人家的皮毛。 不禁暗歎道:「怪不得瓦刺也光敢將英宗虜去,捭闔一時,只看他小小一個部落,已比我們那些飯桶強多了!」因為他有此感慨,更覺得非找目這個面了,使胡馬不敢窺伺中華,一股浩氣上升,側過檢去,對哈忽道:「天色將晚。請快吩咐為是!」 哈忽回望於志敏一眼,只覺這少年兩眼神光迫人,心裡不禁涼了大半,一連說了幾句「當然」,然後揚聲宣佈這場比賽的意義,和比賽的方法。接著就將逍遙客四人姓名、來歷,問他族人介紹。然後著人送上一套角力用的衣服,笑道:「頭一場先比角力,請小英雄先穿這個!」 于志教授過那件衣服,只有帶子沒有扣子,怎樣穿法,可不大明白,笑道:「你們這怪衣服,我不會穿,叫個人來幫我穿!」 哈忽隨意喚一名衛士替他穿衣,卻暗自得意道:二你連穿衣都不會,還要摔什麼角?」認定這場非勝不可。 於志敏將羊皮襖脫下,露出裡一身割鈺扣的勁裝,更顯得神采清逸。當下將全霞、白霓,兩劍交給逍遙客代為保管換上角力裝束,劫見人群攫走出十個穿有角力裝的高大漢子,不向微微一怔。 哈忽笑道:「這是敝族角力時一種定規,以連續角勝十人才算做勝,出場的時候,小英雄走進圈裡,面向西,我族裡個人,一個一個向小英雄領教。人先還得說明白,十人之,最弱的先出場,最強的放在後面,要能連勝,確實不幼,小英雄可得當吧!」說罷。哈哈大笑。 張惠服氣憤憤道:「十個戰一個,不太欺負人麼?」 哈忽搖頭道:「這是祖制,沒法更改。能夠連勝十個才,可當十夫長。」 張惠雅道:「你當千夫長,是否能連勝千個?」 哈忽被問得一怔,稍停才道:「我們當千夫長的人,勇力當然要夠,而智力更是重要,眼前這十人是我族中角力最強的勇士,我不會說假話,要我連勝他十人,我也辦不到。」 於志敏聽他絕得老實,也笑了一笑道:「要是我能夠勝了,豈不派我當個萬夫長?」 哈忽忙道:「萬夫長是世襲的!」 於志敏少防有取勝的把握,見對方十人已圈坐圈外,自己的衣服也被紮得緊緊地,不便再多爭口舌,笑說一聲:「看我的!」隨即緩步走往圈裡。 外面的觀眾看到客人進場,發出一陣陣合於節奏的歡呼。 在這歡呼聲中,一名漢子越圈而進,面東而立,另一名監鬥者,手裡拿著紅旗,攔在兩人中問,對雙方說明角力的禁忌——不得用分筋錯骨的擒舉,不得點穴,不得毆打……——然後把紅旗一收,「說一聲開始!」於志敏接著說一聲:「請!」對方已一撲而上,右手搭在於志激的左肩,左手攬著於志敏的右腰,用力一收,左陽向裡一撥,右手一按,吆喝一聲:「就想將於志敏掀倒地下。」 於志敏料不到對方有恁般嬌捷,被對方一收,雙腳已經短浮,要是一倒地,就得認輸,幸他學過最精妙的角力法,而且身軀靈活,就在那人用力一掀的刹那間,他上軀往右一倒,右掌向那人左腳一推,左腿一勻對方右肩,一喝聲:「倒!」那人竟跟他連轉兩轉,才摔出圈外,滿臉慚羞,跑回本陣,觀眾又轟然喝了一陣采聲。 原來於志敏用這方法,喚做「滾鐵環」,那是在出自己將倒而未著地的時候,以手代腳,以腳代手,使對方跟自己滾功,然後把他摔翻。全場的人都因那人比于志敏高出一個腦袋,以為於志敏縱能取勝,也莊十個回合之外,那知只一交子,勝負立判,哈忽族人不禁失色。 張惠雅原是比任何人擔心,這時卻喜得在她哥哥身邊跳了起來。但在這時候,又有另一人走進圈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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