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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於志敏猜的果然不錯,逍遙客說的也是道理,但要答應下來,又增加自己幾分累贅,而且遲滯自己的行程,不由得暗自為難,沉吟不已。

  逍遙客又道:「老弟台若真個不便,那也只好算了,若還有商量餘地,何不說出來計議一番?」

  他這一著可算厲害,於志敏要是不說,無異拒人千里之外,而且師門交誼甚深,怎能堅拒?只好毅然道:「不便的地方何嘗沒有,因為我南奔北走,居無定所,行無定向,只怕一時照顧不周,致有失閃……」還待多說一愛道理,逍遙客已經截著話頭道:「老弟台不必再說了,他兩人已是十幾歲的人,理應懂得自己照顧自己,你只須從旁指點就是!」

  於志敏只好點頭道:「老丈這樣吩咐,晚生只好從命了!」

  張氏兄妹聽他舅公爺爺的口氣,是要他兩人跟於志敏去闖練,年輕人在一起自然情投意合,但和舅公相處十幾年,由他一手撫育長大,一旦離別,能不依你?兄妹兩正自盤算到底跟誰恰當,卻聽於志敏已經答允下來。

  張惠雅猛覺心裡一酸,朝姬清洪懷裡伏下,嗚咽道:「雅兒要跟舅公爺爺!」

  逍遙客輕撫她柔發道:「癡兒!跟我有甚麼好處?我回到中原之後,就漫遊江湖,領略那山間明月,江上清風的樂趣,並尋訪我多年未曾拜謁的師尊,你跟著我豈不要做一輩子的野人了?」

  勸慰多時,才把她勸得點頭默允,忽見於志敏身形一晃,到達門後,知是有警,急把惠雅推起。

  於志敏卻笑著搖手道:「別慌!我恩師又來過了!」

  逍遙客聽說是紫虛上人到來,不禁大愕,待看到於志敏手裡拿著一張柬帖,才信是不虛,心想:「要非是絕世奇人到來,那能毫無聲息?」

  於志敏讀完柬帖的字,不禁微微一歎道:「只恨我不能攜帶他兄妹了!」

  逍遙客驚道:「有緊急的事麼?」

  於志敏點點頭道:「明天我就要往瓦刺去!因為日裡打落那廝,居然未死,而且已被人護送進了渤海,正要利用也先妹妹被殺的事,移禍朝廷,盅惑也先出兵,不急得能了得?」

  逍遙客更是大驚道:「既然如此,還是星夜趕程才好!」

  於志敏道:「這倒不需。縱使他人可不睡,馬得疲乏到走不動,明天去還可來得及,只是渤海遍是馬群羊群,不懂得土著的話,可真設法問人!」

  張氏兄妹聽說殺死他親娘的仇人逃脫,心急到了不得,惠雅更嘶聲呼道:「帶我去!」

  逍遙客明白她的心意,但也知輕重緩急,忙道:「讓小俠先走,我帶你兩人隨後趕去便是!」

  惠雅堅說一聲:「不!」接著又道:「讓他先走則搜不到人,要搜得到,他卻會把人殺了!」

  於志敏道:「我先把人抓住,等你去殺就是!」

  惠雅道:「你不懂得土話,問別人,別人也不說!」

  於志敏反問道:「難道你會土話?」

  惠雅「哼」一聲道:「我當然會!」

  逍遙客道:「頭亂說!幾時見你學過土話來?」

  憨難道:「舅公爺爺你又忘記啦!我們來到這裡頭幾年,山下面就有一群牧馬的人居住,哥哥和我常常下山和他們的孩子玩,早就學會他們的話啦!後來那群牧馬的人,不知怎的又遷走了,我們才少下山去!」

  逍遙客屈指一算,不由失笑道:「是了!那幾年正是瓦刺藉口送祁鎮回朝車隊經此山上,反你給兩人揀丁便宜!」

  于志敏知他兄妹通曉瓦刺話,大喜道:「好!好!可以一塊兒走,可是要人背著才行!」

  兄妹兩人聽說需要人背,都各自臉紅。

  於志敏對逍遙客笑道:「老丈背惠雅世姐,我背世兄,敢情要走得快些!」

  惠雍倒不說什麼,惠雅卻橫他一眼,「哼」一聲道:「有甚嗎了不起?人家有腿,不懂得自家走?」

  於志敏驀覺自己心急趕程,話中有失,要背別人走路,豈不是看別人不起?也難怪得惠雅有此一罵。當下忙笑道:「這裡沒有牲口,把我們當作驢子給你騎,難道還不好麼?」

  逍遙客大笑道:「做父母的做一輩子驢子給兒女騎,老弟尚未娶妻,更沒有兒女,為何要學做驢子?」

  於志敏聽逍遙客說他尚未娶妻,粉臉一直羞紅到頸上,原來彼此交談多時,全未說到世家,逍遙客看他年紀只怕比自己的外曾孫女還要小,當然尚未娶妻,那知這位小俠已由他父親代娶了三個,自己也情投意合,找了兩個?

  但是逍遙客這樣斷然的一說,反教於志敏感到無限為難。

  如果硬要說自己已有五位妻子,必須加以一大堆話來解釋,如果就此默認下來,又對不住兩位枕邊人,和三位為自己而身受苦難的小玲,蟬兒和玉鸞妹妹。

  逍遙客見他一臉尷尬的神情,誤認為年輕人臉嫩,忙把話頭引開,笑道:「反正塞北多的是良馬,我們下山之後,見馬就賣下幾匹,盡馬的腳程追擊,料想那好賊既是需人護送,必定走得不快,由這裡到達瓦刺,它還有幾千里路,不愁追他不上!」

  於志敏因逍逐客將話引回正題,稍覺安心,也答訕道:「這事也如此,若在瀚海找它不到,就一直遲到瓦刺,不信他能上天去!」

  逍遙客笑起來道:「你這股年人的豪氣使我十分欽佩,但是,尊師行事也奇,他既如奸賊逃走當時一掌把他打死,或把他抓回來不就行了,為何經過一番用折,要你冒著風雪奔波?」

  于志敏肅容答道:「這才是師尊愛護之意。自從我一出師門,他就暗中保護,但為了令我增長閱歷,遇上任何艱險的事,他也不事先指示,這回還是看到我日裡大意,被牛祥明漏網,有關國運與衰,才提醒我警覺,事實上並不教我往瓦刺,還在暗裡看我怎樣區處哩!」

  逍遙客見他師徒竟是恁地相知,不禁不為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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