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美 > 拾美郎 | 上頁 下頁
六四


  雙虎兄弟走出山莊不久,庭院人群中,一名衣著敝舊,臉有病容的漢子,也慢慢的跟著走了出去。

  擠在庭院中擲骰子,已夠沒出息的了,而這名臉有菜色的漢子,卻似乎連不拘注子大小的骰子也玩不起。

  當他擠在人群中時,除了看他那呆頭呆腦的樣子,令人覺得有點阻手阻腳之外,沒有人會多望他一眼。

  現在,他抽身一走,地方空出來了,人人求之不得,當然更沒有人會注意他的行動。

  不過,如果遇上有心人,這時一定會發現這名漢子走起路來,至少有兩點跟普通人不同的地方。

  第一、是輕。第二、是快。

  貓走路是夠輕的了,但貓走過雪地時,多少仍會留下些淺淺的爪痕,而這人走過雪地時,居然連半個腳印都沒留下。

  他向莊門走去時,走得似乎很懶散,一付沒吃飽的樣子,但如果以時間計算,從庭院到莊門的這幾步路,若換上別人同樣走一趟,相信至少要多花三倍時間。一個如此不起眼的漢子,走起路來竟會如此快捷,豈非不可思議之至?

  是的,在江湖上,這是輕功中的最高境界。

  如果換了武林人物,在目前江湖上無數輕功高手中,也似乎只有被人喊為「賊祖宗」,外號「鬼影子」的司空燕方具有這等超絕身手。

  如果有人懷疑,這漢子會不會就是輕功天下第一的司空燕?那麼,他完全猜對了,這名窮漢子,正是司空燕。

  雙虎兄弟跟蹤青年漢子,司空燕跟蹤雙虎兄弟,手段雖有差別,目的完全相同。都是為了青年漢子身上那壹萬多兩銀票!

  ***

  初五,財神日子,洛陽城裡當然更熱鬧。

  傍晚,青年漢子走進中州大客棧。雙虎兄弟跟進去時,一名店小二正提著一把熱水壺領著青年漢子走向後院。

  老二虎心比較會說話,他走向帳櫃,手一指道:「剛才進去的那位可是吳大爺?從背後看起來,好生眼熟。」

  掌櫃一怔道:「那位吳大爺?」

  虎心裝出也很意外的樣子道:「不是吳大爺?」

  掌櫃的翻了一下紅格帳薄道:「石大爺,十八號上房,住宿,酒菜兩客,福。登記的不是吳大爺啊!」

  虎心連忙改口道:「噢!是石大爺?不是吳大爺,那定是我看錯人了。」

  他在這一瞬間,已隨著掌櫃的目光看清帳簿上的記載。記載雖然簡單,他卻有兩處看不懂的地方。

  他指著帳簿,笑道:「這位石大爺要了兩客酒菜?」

  掌櫃的道:「是的,他說他要在這兒見個朋友。」

  虎心又笑道:「底下那個福字,什麼意思?」

  掌櫃的道:「本棧的酒菜,共分福祿壽喜四級,福字是最好的一級。」

  老大虎膽道:「後面還有沒有上房?」

  掌櫃的道:「有,有,十四號和十六號兩間還空著。」

  虎心接著道:「好,我們要十六號,現在先替我們來兩客福字級的酒菜。」

  接著走進中州大客棧的,是鬼影子司空燕。他要了一客壽字級的酒菜。

  他是個很謹慎的人,知道只有壽字級的酒菜才適合他目前的身份。

  在江湖上,他這位賊祖宗,名氣決不下於八派、三幫、兩堂的掌門人,但他清楚他的行蹤和見過他廬山真面目的人卻沒幾個。

  他知道自己從事這一行,最不適宜的,就是交朋友。

  因為他是賊祖宗,他最內行的一件事,便是深知如何不斷聚集財富而又不讓別人知道他收藏財富的方法和地方。

  他沒有在這家客棧訂房間,因為他跟雙虎兄弟的作風不同。

  「鬼影子」司空燕,人如其名,像燕子一般,空中捕食,銜了就跑,決不在作案的地方多停一分一刻。

  他不清楚青年漢子的身份,所以他也不想從青年漢子身上直接下手,他自入行以來,從沒失手過,便是因為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他雖不認識青年漢子,卻認識雙虎兄弟。只要雙虎兄弟能夠得手,那疊為數逾萬的銀票便等於是他的囊中物。

  至於青年漢子是何來路?是不是個扎手人物?那都是雙虎兄弟的事,他不想跟他們分擔這份風險。

  ***

  掌燈時分,中州大客棧的客堂中漸漸熱鬧起來。

  虎心突然在桌底下輕輕踢了虎膽一腳,老大虎膽微微點頭,因為虎心示意他留意的,他已看到了。

  離他們座頭不遠的一付座頭上,那個被喊作石大爺的青年漢子,正在喝著熱茶,等候上菜。

  不久,酒菜上桌,夥計端上來的是:一份什錦砂鍋獅子頭、一盤姜絲冷切羊肉、一碟清炒菲黃、一盤烙餅、一碟蔥醬,以及一大壺老白乾。

  這是今天雙份福字客飯的菜式,他們兄弟叫的也是一樣。

  跑堂的酒菜上完,一旁弓腰陪笑道:「大爺要等的朋友還沒來?」

  青年漢子道:「已經來了。」

  跑堂夥計道:「在那兒?」

  青年漢子手一指道:「那邊,麻煩你去請一下。」他指過去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正在吃壽級客飯的賊祖宗,鬼影子司空燕。

  已經吃得半飽的司空燕,帶著滿臉惶惑之色,被請過來了。

  青年漢子道:「請坐!」

  司空燕道:「你找我?」

  「是。」

  「你說我是你的朋友?」

  「是的。」

  「我們以前見過?」

  「是的。」

  「在哪裡?」

  「襄陽。」

  「這是多久的事?」

  「四年前。」

  「我怎麼一點也記不起來?」

  青年漢子微微一笑道:「我說見過,只是我見過你,當時你並沒見到我!」

  司空燕眨眨眼皮道:「弟台貴姓?」

  「拾。」

  「石頭的石?」

  「八九不離下的十,大寫。」

  「拾?」

  「是。」

  「拾美郎?」

  「是的。」

  司空燕坐下去了,沒有人看到他坐下去的動作。只見他雙肩微微一矮,他就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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