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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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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喜老弟我懂,字付是什麼意思?」 「字付——就是指明這封信是寫給凡喜老弟的意思。」 「誰來的信,這麼老氣橫秋的,一點禮貌都不懂?」 「署名守為,應該是喬老太爺。」 「誰?喬老太爺?」無情太歲像座椅上突然冒出一根針,給紮痛了屁股似的,一下跳了起來:「既是老太爺寫來的,你怎麼不早說?」 葛師爺不敢分辯,陪著笑臉道:「是的,咳咳……東家意下如何?這筆銀子是否照付呢?」 無情太歲道:「付,付,當然付。」 他轉向那名巡場漢子道:「來人呢?」 「在大廳。」 「在幹什麼? 「押牌九。」 「押牌九?」無情太歲一愣:「拿我的銀子,在我的場子裡押牌九?」 葛師爺從旁輕咳了一聲道:「東家,這筆銀子是喬老太爺付給他的,我們不過是轉一轉手而已。他高興怎麼花,是他自己的事,我們何必多管閒事?」 無情太歲一怔,接著敲敲腦袋,改口笑著點點頭道:「對對對,我真糊塗,他就是一把全押光了,又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趕快去,拿去帳房換莊票,如果他要現銀,就給他現銀。」 那巡場漢子應了一聲是,正待離去,無情太歲忽又喊住他問道:「來人姓什麼叫什麼?多大年紀?生作什麼樣子?」 巡場漢子道:「甘莊頭和管二爺都沒跟對方通姓名,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漢子,人長得非常帥氣,兩眼炯炯有神,好像很有一身功夫。」 無情太歲點點頭道:「好了,你去吧!」 巡場漢子離去後,無情太歲點頭自語:「唔!一付就是壹萬兩,八成兒錯不了,來的這小子,准是老太爺新雇的秘密殺手!」 他轉身瞧見葛師爺雙眉緊皺,臉上帶著思索的神情,忍不住道:「師爺是怎麼啦?你還在心疼那壹萬兩銀子?」 葛師爺微微搖頭道:「銀子是東家的,老朽怎會心疼?老朽是有點懷疑……懷疑剛才那張字條——是不是喬老太爺的真筆跡?」 無情太歲笑了:「有人背後笑你是個老冬烘,果然沒有冤枉你。」 葛師爺道:「東家見過喬老太爺的真筆跡?」 「沒有。」 「既然我們誰也沒有見過喬老太爺的真筆跡,東家憑什麼一點也不懷疑這很可能是個大騙局?」 「就算是騙局,我也一樣照付不誤!」 「為什麼?」 「這是江湖道上的一門大學問,一個人能不能在江湖上混出名堂來,就全看他在這一門學問上懂多少!」 重葛師爺道:「噢?這——老朽倒要向東家討教討教!」 無情太歲道:「好,我來慢慢說給你聽:就拿剛才那張字條作例子,那張條子,只是兩種可能,不是真的,就是假的,對不對?」 「對!」 「條子若是真的,要不要付?」 「要付!」 「假的呢?」 「不付!」 「如何證明它是假的?」 「無法證明。」 「能不能差人快馬立即送去給喬老太爺本人驗看?」 「這樣做好像不太妥當。」 「這不就結了?你既然不能證明它是假的,就表示它可能是真的,你有什麼理由不付呢?」 「沒有理由不付。」葛師爺又皺了一下眉頭:「但是,東家好像說過,就算知道了是假的,也一樣照付不誤,那又該如何解釋?」 「關於這一點,就是我說的學問!」 「噢?」 「這張條子,我們早晚都要送去四海堂核帳對不對?」 「對!」 「如果被喬老太爺發現我們竟被一封假手書騙去壹萬兩銀子,你想他老人家會有什麼表示?」 「東家可能會挨一頓訓斥。」 「替四海堂辦事的人,有誰沒挨過訓斥?」 「很少。」 「這頓訓斥受完了,你想喬老太爺他老人家會有什麼想法?」 「他老人家可能會對別人有示:李凡喜那個傢伙,腦筋是笨了點,但對我喬某人,倒是表裡一致,忠心耿耿的,相當敬重。」 無情太歲撫掌大笑:「我這個老冬烘,總算開了竅!」 葛師爺不由得肅然起敬道:「東家說得一點不錯,這果然是一門大學問,老朽以後還得跟東家多學學才是。」 無情太歲拿起旱煙筒,葛師爺替他打火點煙,無情太歲叭達叭達的吸了幾口,心情愉快極了。 「等下,你去通知帳房,就說是我說的。」他朝葛師爺揮了一下煙筒:「從這個月起,你的薪俸,每個月加發三十兩。」 葛師爺道:「謝東家恩典!」 無情太歲道:「有什麼好謝的?一個不相干的人,都能憑一張爛紙頭,輕易騙走我成萬的銀子,你辛辛苦苦的成天跟著我,多發點煙酒錢,又算什麼?」 壹萬兩銀子兌出來,大廳中各賭台的正副莊頭,以及那些賭徒們,全都對青年漢子另眼相看。 青年漢子押的天門,第一把開出一付「人九」,第二把開了一對「梅十」。他注子沒動,五百變一千,一千變二千,兩把淨贏一千五百兩。 第三把,莊家催注,青年漢子收起銀票,笑笑道:「一翻兩瞪眼,輸贏憑運氣;能贏不算好漢,會收才是英雄!在下不想玩了,行不行?」 管二爺臉色發白,額頭已冒出點點汗珠,但仍陪笑道:「大爺說哪裡話?只有強姦,沒有逼賭,輸輸贏贏家常事,以後還望您大爺多多捧場!」 青年漢子在檯面上留下一百兩銀子,這是賭場,他懂規矩。 然後,這位來頭奇大,手氣奇佳的青年漢子,就在無數雙羡慕的眼光恭送下,帶著一萬一千四百兩洛陽萬寶源銀莊十足保兌的銀票,走出了花客山莊。 大廳東邊的小賭臺上,兩名精壯的漢子偷偷使了一下眼色,也藉故抽身,悄悄的跟了出來。 這兩名漢子,是一對兄弟,哥哥叫「虎膽」,弟弟叫「虎心」。 在孟津地面上,這兩兄弟只怕一個人,那便是花客山莊主人無情太歲李凡喜。 據兩兄弟私下向人表示,他們對無情太歲李凡喜服貼,並不是忌諱對方的一身武功,而是因為他們知道花客山莊背後有股惹不起的勢力。 所以,在陽河渡一帶,除了一個無情太歲李凡喜,可說誰都不在兩兄弟眼內,一般住民商家以及來往旅客,更是對這兩兄弟畏之如「虎」。 兩兄弟為什麼要悄悄跟蹤青年漢子,個中原因,自是不問可知。 他們兄弟平時在地方上白吃白喝,過年過節,收點規費,或是混在花客山莊揩油吃紅,弄到手的,都是些零碎錢。 如今他們眼看這個外路來的陌生漢子,獨身一人,懷藏巨金,不由得食指大動。 平時想吃肥肉吃不到,如今肥肉就在眼前,兩兄弟當然沒有再客氣的理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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