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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聲歇人落,一陣長短不齊的哈哈之聲相繼而起,就在同時,院牆上出現了三條人影。

  司馬玉龍心頭一緊。連忙運目望去,啊,三人中最後一個,年約五旬開外,相貌奇古,頭戴天師冠,身披王恭鶴氅,腰繫羊叔子綬帶,足踏香山飛雪履,同字臉,古月眉,柳髯拂胸,手執拂塵一柄,不正是他的恩師,武當派當今掌門人,武當五清之首的上清道長麼?

  在上清道長前面,站在中間的一個,長眉紅臉,身材魁梧,身著一襲淡灰僧袍,手捧碧玉如意,法相莊嚴之至——那正是衡山派掌門人一瓢大師。

  最前面的一個,司馬玉龍雖不認得,但在端詳了那人的垂胸白鬚,以及那副不怒而威的劍眉虎目後,司馬玉龍知道一點錯不了,他便是赫赫有名的,北邙天龍老人。

  司馬玉龍興奮得幾乎想跳身而出,可是,他忽然想及,今夜好戲正多,出去了,除了增加紛擾外,有害無益,何不靜作壁上觀,伺機行事的好?

  司馬玉龍繼續向園中望去。

  牆頭三老,相顧一望,立即飄身入園。

  蒙面幫主自席上立身而起。

  黑水黃衣藍面叟視若無睹地自顧自喝。

  冷面金剛面有慚色。——其餘眾人均顯得異常惶惑。

  伏虎尊者走近蒙面幫主席前,低聲報告了幾句,蒙面幫主點點頭又吩咐了幾句,伏虎尊者躬身退下,伏虎尊者退下之後,揮手命品字下端,原來是楊花仙子等人佔據的一席全體離座,另由鐵牌舵主上前迅速清理停當,伏虎尊者上前肅客。一瓢大師高誦一聲善哉,仍由天龍老人帶頭,相將入席。

  小鑼一響,全園無聲。

  蒙面幫主遙向天龍老人這一席微微一福,以清脆無比的聲調致意道:「武當、衡山、北邙,為當今武林六派中之佼佼者,今夜三位掌門人連袂降尊紆貴而來,又適值本幫壇期剛過,自不能令人視為等閒之意外巧合。唯本幫創立伊始,與各派尚無怨怨可言,雖說本幫香主中不乏六派中人、但人各有志,志同者,道乃能合,三位掌門人胸襟豪闊,自不會為此既成事實斤斤計較。是以,本幫主謹代表本幫首先明告三位掌門人,三位此來,如屬觀光性質,本幫竭慶歡迎,並聊備水酒數盅,以示敬意,如三位此來另有指教,亦請當場明示,以便候教。」

  天龍老人哈哈一陣大笑。

  一瓢大師起身合掌答道:「我佛慈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謝幫主美意,我等此行善善惡惡,尚在一念未定之間,但願我佛慈悲。——請幫主少待貧僧與天龍老人有一點私事須先了結,方好作答。」

  一瓢大師說畢落座,天龍老人手捻拂胸白鬚,起身向冷面金剛韓秋厲聲喝道:「韓秋,你倒說說看,北邙派有什麼對不起你韓某人的地方?」

  經此一喝,園中氣氛立即緊張起來。

  以冷面金剛之自負,在這種場合之下,天龍老人這番厲聲相責,他會受得了麼?

  嘿,出人意外的事情有的是,只見他,緩緩立身而起,抱起雙拳,向天龍老人一拱,毫無表情,卻微帶歉意地道:「韓秋列身北邙時,承蒙司徒兄另眼看待,此生難忘,但韓某人另有隱衷,望司徒見不必相逼,——往事已矣,願司徒兄只當韓某人已去人世,今後各行其是可也。」

  冷面金剛說罷,又是高高的一抱拳,然後坐下。

  天龍老人虎目中閃爍,他全神注意著冷面金剛的每一字每一句,等到冷面金剛說完落座,他這才長嘆一聲,廢然坐下,向一瓢大師道:「輪到你啦。」

  一瓢大師聞言立起身來,向伏虎尊者高擎著碧玉如意,和聲問道:「伏虎尊者,請對碧玉如意說話,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伏虎尊者毫不猶疑地朗聲答道:「天地幫護法香主。」

  一瓢大師並不像天龍老人那般激動,一切都似乎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等伏虎尊者說罷,放下碧玉如意,合掌胸前,只念得一聲佛號,便即莊然坐下。

  天龍老人和一瓢大師對望一眼,一瓢大師搖搖頭道:「其他的事也不必再談了,還是由你出面,和他們訂個日期,走一走武林中解決紛爭的老路子算了。」

  天龍老人點點頭,起身向蒙面幫主朗朗一笑道:「大乘神經既已落入貴幫之手,北邙、衡山兩派除了口服心服之外,別無話說,但貴幫人材濟濟,堪為當今武林各門各派之冠,為實令人稱羨,老夫不揣冒昧,謹代表北邙衡山武當三派,向貴幫討個日期,以便探究幾手絕學。」

  蒙面幫主毫不猶疑地起身答道:「今年中秋之夜,君山相候,如能邀得其他大派同來,更是歡迎。」

  天龍老人哼了一聲,回頭向上清道長和一瓢大師道:「走吧。」

  這時,那位坐在蒙面幫主對面,一直裝著視如不見,聽而不聞的黑水黃衣藍面叟突然發出一陣懾人心魂的陰寒怪笑,一面笑,一面尖聲道:「走?有這麼容易?哈哈——老夫數十年來未履中土,中土武林人士已全然不將老夫放在眼中,我倒要看看,除了五行神功之外,中土有何種武學能擋老夫一招?」

  說著,施施然離座而起,準備朝天龍老人這一席走來。三老臉色均一變,三老中尤以天龍老人脾性最是暴躁,當下只見他虎目暴睜,便欲越眾而出,上清道長拂塵一揮,橫阻天龍老人胸前,嘴中微笑地暗示道:「天龍老兒,急什麼?黑水絕學早在數十年就已令中原無數豪傑喪身,就是我們三人聯手而出,是不是能落個全屍而亡,尚在未可知之為數,你老兒假如實在活得不耐煩了,還怕沒有機會麼?」

  以三老之尊,難道還會不知道三色老妖的厲害?只是事情擠到此種田地,已成騎虎之勢,別說一個三色老妖,就是有上十個八個,拼上粉身碎骨,也得出面了斷,否則一派聲譽何在?

  三老日前在岳陽樓不期而遇,因洞庭湖船隻有異而起了疑。以三老之火候,稍事偵查自然馬上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加之上清道長已和玄清道長碰過面,天地幫之概況已然十知八九,於是,三老決議,先將該幫面目闖破再說。

  事先,三老也知道黑衣黃衣藍面叟仍在人間,並已為天地幫羅致的消息,但三老均為武林中一派掌門人,與中原武林的禍福息息相關,就是天塌下來,也得一肩承擔,假如三色老妖又到中原為害,三派正好聯謀對策,怎會聞風退卻?何況三老功候均已進入化境,若合三人之力,三色老妖不一定就能佔盡上風,所以,三老根本就沒有將三色老妖的在座當做一回事。

  現在,三色老妖因三老始終沒有向他表示敬意,惱羞成怒,也不管天地幫幫主已答應了人家中秋夜之會,賴著三老尚不知他與天地幫的關係,一心想撈點面子,找回一點威風給幫中眾徒瞧瞧,以便樹立威信。

  三老中乃以上清道長最工心計,道長知道,假如一對一,三人可能均非老妖之敵,三人都是一派掌門所以只能勝不能敗,若是三人聯手,雖然有致勝之望,但以三派掌門之尊去幹群打群毆的事情,也不是什麼榮耀事。所以說,最好能避免在今夜翻臉,非不得已,絕不動手,如要動手,也是三位一體。

  天龍老人當然是一點就透,當下強忍住滿腔怒火,勉強抱拳笑道:「哦,原來是黑水奇人,幸會了,老前輩數十年未至中原,今忽盛氣相向,是何道理,可否見教?」

  「沒有道理——」藍面叟哼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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