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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


  西門灼道:「不是謠傳,不但牟宗濤給他師叔押走,暗中幫忙牟宗濤的石朝璣也吃了大虧呢。幸虧你沒有去。這件事我慢慢再告訴你,目前緊要的事,我倒是要提醒你多加小心。」

  郝侃笑道:「咱們比較畏懼的四個對頭,除了牟宗濤的師叔之外,其他都不是老頭。那個賣藝的漢子已經有了個十六七歲的女兒,顯然不是金逐流、厲南星或者繆長風了。」

  西門灼道:「江湖上咱們不知道的能人還多得很呢。你知不知道,我勸你小心是有原因的。」

  郝侃道:「請大人明示。」

  西門灼道:「明天起咱們就要分道揚鑣了。我有公事要到小金川去,你也有公事,必須立即趕回京城。」

  郝佩道:「是什麼公事?」

  西門灼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文書,交給郝侃,說道:「這是王總兵的奏摺,你送回去先給北宮統領過目。文書很輕,『份量』卻是極重,你要特別小心了!」

  郝侃應了一個「是」字,惴惴不安的接過那封文書,貼身藏好。

  西門灼繼續說道:「這封奏摺,是王總兵稟報朝廷的用兵計劃,千萬不可失去。如今發生了武端兄妹這樁事情,你就更不可有絲毫大意了。」

  原來西門灼這次前來昆明,乃是代兵部傳令,要雲南出兵,「會襲」小金川的義軍的。王總兵乘機就要增募兵士,並向「朝廷」多要軍餉,故此擬了一份用兵計劃,稟報朝廷。這計劃吹得天花亂墜,以便他冒領軍餉,自也不在話下。

  繆長風心裏想道:「倘能把這封文書搶了過來,對小金川的義軍倒是大有幫助。」

  心念未已,忽聽得西門灼噓了一聲,說道:「噤聲,附近好像有人!」

  繆長風吃了一驚,只道是已給他們發現。正在躊躇未決,要不要冒險去搶他們那封文書,只聽得郝侃已在小聲說道:「不錯,是有一個人上來了。咱們當作普通的遊客吧。」西門灼道:「唔,若是形跡可疑,就幹掉他!」繆長風耳朵貼著石壁偷聽,他們小聲說話也還聽得清楚,只是看不見上來的是什麼人。

  忽聽得郝侃罵道:「你這人怎麼的,走路不帶眼睛嗎?」那人疊聲說:「對不住,對不住。這地方太窄,碰著了你老哥子。衣服弄污了,我給你拂拭乾淨!」郝侃罵道:「誰要你獻我殷勤,給我滾!」那人說道:「是,是!」隨即聽得草鞋踏地的聲音,「的韃的韃」的走上來了。

  繆長風怔了一怔,心道:「這人的聲音好熟。」雲紫蘿在他耳邊說道:「好像是快活張!」

  果然她這邊話猶未了,只聽得郝侃已在下面失聲叫道:「糟糕,糟糕!快,快去捉住那個小賊!」

  西門灼大驚道:「你失了什麼東西?」郝侃道:「我,我那封文書不見了!」

  原來郝侃給快活張一撞,過後腹部忽地似乎有給人抓著癢處的感覺,不覺猛然一醒,起了疑心:「他為什麼沒有跌倒,反而我有異樣之感?莫非他這一撞乃是故意的麼?」要知郝侃是身有上乘武功的人,雖然是在沒有防備的情形之下給人碰著,也會本能的發出一股反彈之力的。在狹窄的山路上,快活張與他擦肩而過,碰著他不足為奇。但快活張只是腳步一個踉蹌,居然沒有跌倒,那就不由他不感到有點兒奇怪了。疑心一起,連忙檢查自己有無失物,這才發現業已著了道兒。

  西門灼大驚之下,還是有點不大相信,說道:「那封文書,你不是貼身收藏的麼?」郝侃說道:「不錯,但我也不知是怎麼給他偷去了的?」

  西門灼瞿然一省,喝道:「好呀,快活張,原來是你!在北京給你僥倖漏網,你居然還敢跑到這兒和我作對,你也算得是膽大包天!快快把偷去的東西交回來,我可以饒你不死。否則,嘿嘿,諒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原來西門灼本是在北京見過快活張的,但因快活張已經化了裝,是以剛才認不出他。但一想能有這樣妙手空空絕技的神偷,天下除了快活張也沒有第二個了。追上前去仔細一看,那人施展的輕功,果然是快活張的身法。

  快活張離開山路,繞過三清國奔上後山,專揀荊棘最多的地方跑去,在懸岩峭壁上縱躍如飛。西門灼的輕功稍遜一籌,追他不上。

  此時快活張已是無須掩飾,他回過頭來,哈哈笑道:「西門大人,你養尊處優慣了,走這山路,可要當心啊!」西門灼喝道:「你以為你跑得了麼?」提一口氣,猛地一掠數丈。

  西門灼幾個起伏,把距離拉近許多。但他這一陣急追,只是憑著功力深厚,一鼓作氣而已。真正較量輕功,畢竟還是比不上快活張的。風馳電逐,轉眼間上了兩個斜坡,差不多到了繆長風藏身之處了,西門灼和快活張之間,還是有七八丈的距離。

  雲紫蘿悄聲道:「咱們出不出手?」

  繆長風道:「再看一會。」心想:「文書已經到了快活張手裏,要是他跑得掉,我倒是無謂多惹麻煩了。」

  快活張笑道:「西門大人,虧你在御林軍混了這許多年,難道還不知道黑道的規矩?東西到了我們手裏,那有輕易吐出來的道理?嘿嘿,我勸你還是回京享你的福去吧,以你的身份,充當捕快,不嫌太委屈麼?」

  西門灼忽地把手一揚,冷笑說道:「我說你跑不了,你就跑不了!暗器來了,你小心接吧!」原來他也自知自己的輕功比不上快活張,這一鼓作氣的急追,只是要把距離拉近了些,好放暗器的。

  他發的暗器乃是一把銅錢,用「劉海灑金錢」的手法向快活張擲出,十幾枚銅錢全部對準了快活張的要害穴道,料想快活張輕功再高,也是決計躲閃不開。

  繆長風早有準備,把扣在掌心的一塊小石頭捏碎,驀地長身而起,越過欄杆,把手一揚,使出「天女散花」的暗器功夫,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西門灼所發的錢鏢,全都給他打落。

  快活張哈哈笑道:「光棍不斷財路,西門大人,你不講江湖規矩,活該你要吃虧!」跳上一塊橫空突出的危岩,箕踞觀戰。

  郝侃剛好趕到,驟然見著了繆長風,不禁大吃一驚。西門灼喝道:「怕什麼,你去對付那個婆娘,趕快將她拿下!」

  郝侃一想不錯,只要生擒了雲紫蘿,不怕繆長風不肯就範。即使他還要頑抗,自己和西門灼聯手,也用不著害怕他了。於是定一定神,連忙從繆長風側邊繞過。

  繆長風一抓沒有抓著,西門灼一掌橫劈過來,熱風呼呼,迫得繆長風也不能不退後一步。說時遲,那時快,郝侃已是和雲紫蘿交上了手。

  繆長風大怒喝道:「郝侃,你還有羞恥之心沒有?上次你加害於我,我念在師門情份,饒你不死,你竟然還是怙惡不悛。」說話之間,西門灼一口氣向他連攻了七招。

  郝侃笑道:「師弟,你說我不知羞恥,我說你才是不知羞恥呢!天下那裏找不到好的女人,你名滿江湖,何苦和這樣一個背夫私逃的賤婦纏在一起?我幫你除了她,這正是為了你的好呢!」他口中說話,手底也是絲毫不緩。雲紫蘿給他氣炸心肺,險些給他打著。

  繆長風在西門灼強攻之下,一時間竟是擺脫不開,心裏好生奇怪,想道:「怎的才不過一年功夫,他的本領竟然精進如斯?」一年多前,繆長風在太湖西洞庭和西門灼交手,當時西門灼還有一個炎炎和尚幫他的忙,也不過僅僅和繆長風打成平手而已。

  雲紫蘿道:「沉著應戰,用不著顧我!」郝侃笑道:「他要顧也顧不了你啦,你還是乖乖跟了我吧。」郝侃的功力本來就勝過雲紫蘿,加以雲紫蘿產後不過數月。本領自是不及從前,郝侃著著搶攻,業已佔了極大的優勢,只道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雲紫蘿手到擒來。

  不料正在他洋洋得意之際,雲紫蘿忽地劍訣一領,唰的一招「金針度劫」,竟然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郝侃連忙沉肩縮時,揮袖一拂,待要裹住她的劍鋒,便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搶她的劍,雲紫蘿劍鋒一轉,嗤的一聲刺破他的衣袖,翩如飛鳥般的從他身旁掠出,搶先佔了高地。繆長風叫道:「過我這邊!」但話猶未了,郝侃已是又近雲紫蘿了。原來雲紫蘿是有意把郝侃引開,免得繆長風力她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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