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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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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長風道:「我是在想念我那去世的師姐,從小她就對我很好的。她和丈夫成仁之後,我一直慚愧沒能照顧她的子女。直到去年,我才和他們兄妹見了面。」 雲紫蘿笑道:「我知道,小時候你還曾經為了師姐和你一個姓郝的師兄打過一架呢。」心裏想道:「一個人總是免不了有些辛酸或甜蜜的往事可資回憶。當然繆大哥和他師姐並非男女之情,但在他這一生之中,他的師姐是他最敬愛的人卻是無疑的了。他和我成為知己,恐怕也有部份原因,是因為我像他的師姐呢。」不禁因此又想起了她和孟元超的往事,心頭一片茫然。雖然她對孟元超的感情和繆長風對師姐的感情並非一樣,但那深沉的懷念卻是相同。 繆長風道:「紫蘿,你又在想些什麼?」 雲紫蘿瞿然一省,說道:「沒什麼。我記得你和我說過,武莊是不是有個好朋友叫劉抗,是天地會的一個重要人物。」 繆長風道:「不錯,我也正在想起劉抗呢。他是個響噹噹的漢子,性情和我也很相投。但我卻是有點奇怪,武端兄妹本來和他是在一起的,如今怎的卻不見他?」 雲紫蘿道:「或許他也到了昆明,不過今天沒來大觀園罷了。」 繆長風忽地想起劉抗的性情,說道:「劉抗文武兼修,既是豪邁的江湖好漢,又是一個頗有幾分名士氣質的文人,很喜歡遊山玩水的。」 雲紫蘿道:「那麼說不定咱們會在西山碰見了他。」 繆長風笑道:「那有這樣湊巧的事情。」 到得西山,天方過午,晴空一碧,正是最適宜遊覽的好天氣。下瞰滇池,雲影波光,宛如圖畫,果然就是孫髯翁那副長聯所寫的。給人一種「喜茫茫空闊無邊」的感覺。雲紫蘿登上西山,胸襟豁然開朗,笑道:「怪不得人家說西山是昆明風景薈萃之地,果然名不虛傳。」 繆長風笑道:「上到上面,還有更美的風景好看呢。」 山勢越上越奇,也越來越險。一到「龍門」,更是令人驚心駭目了。 「龍門」是西山的一個名勝,重門疊戶,都是從山峰上鑿出來的。從下望上,峭壁千丈,上面的廟宇竟似凌空而建,下面是蒼茫無際的滇池。繆、雲二人拾級而上,山風振衣,飄然如登仙境。雲紫蘿讀「龍門」入口處的一副對聯道:「仰笑宛離天尺五,憑臨宛在水中央。」下望滇池,不覺悠然神往。 「龍門」的沿崖都鑿成石廊,迴廊曲折,有的地方,僅容一人穿過。雲紫蘿道:「這個地勢,倒有點像泰山的十八盤。不過比十八盤更險更窄。」 登上龍門,只見一幅壁畫,畫中一條鯉魚,凌空飛躍,下半身是魚身,上半身是龍頭,據說因為龍門太高了所以滇池中的鯉魚,若能躍過龍門,便能化龍升天。雲紫蘿道:「山西河津縣也有一個龍門,有著同樣的『鯉魚躍龍門』的傳說,不知那個是真那個是假?」 繆長風笑道:「各地的民間傳說多半相同,何須分別真假?不但傳說,名山勝水相同的名稱也多著呢。杭州有個西湖,惠州也有個西湖;北京有個西山,這裏昆明也有個西山。」 龍門上還有個魁星的雕像,是用整塊石頭刻出來的,只有魁星手裏拿的筆是木頭做的。繆長風道:「這個魁星雕刻,有一個很感人的故事,你知道麼?」雲紫蘿道:「不知道,說來聽聽。」 繆長風說道:「據說在這峭壁上鑿出的龍門,是一個少年獨力完成的。他失掉了他的意中人,心無寄托,便獨自跑到西山開鑿龍門,想留下一個勝跡,紀念他那死去的情人。刻到最後的魁星像時,沒有合適的石頭刻魁星的筆,少年一生致力的工作,就差這一點點不能完成,傷心到了極點,竟從龍門躍下,喪身滇池。」 雲紫蘿嘆道:「世上竟有這樣癡情的人,更是難得!」 繆長風道:「更難得的是他把悲痛的心情寄托在一件有意義的工作上。所以他後來跳下滇池自殺,恐怕不能和一般的『殉情』相提並論。」 雲紫蘿點了點頭,說道:「不錯,當他為了不能完成最後的雕刻而傷心的時候,他所到達的境界已是更高一層了。我想他做這件工作,最初雖然是為了紀念失去的情人,但到了最後,他對這件工作本身的熱愛,恐怕是更主要的了。儘管我對他最後的自殺不敢贊同,但我還是要說他是個懂得愛情的人。」 繆長風黯然說道:「你說得不錯。所以後人為了完成他的遺志,給他用木頭補成了那個魁星雕像。本來在龍門上還有個題記的,但現在找不到了。」 雲紫蘿聽了這個故事,不覺又想起了納蘭容若那兩句詞:「但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想道:「像這樣的真情摯愛,恐怕只有故事的這個少年才可當之無愧。」俯瞰滇池,但見水中片片浮萍,忽地被風吹散,心中更增悽楚。 兩人相對無言,過了片刻,繆長風忽地悄聲說道:「下面好似有人說話。」 龍門的石廊是從峭壁上鑿出來的,迂迴曲折,數步之外,彼此不見。但那聲音從石壁上傳來,雖然聲音很小,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只聽得一個北京口音的人說道:「郝老大,你的仇人也到了昆明,你知道麼?」一個山東口音的人便即問道:「是誰?」 繆長風突然聽得熟悉的聲音,不覺吃了一驚,勃然變色。雲紫蘿在他耳邊悄聲問道:「你認識這兩個人?」 繆長風點了點頭,小聲說道:「一個是西門灼,一個是郝侃。」雲紫蘿道:「這個郝侃就是你小時候和他打過一架的師兄,是嗎?」繆長風道:「不錯。」雲紫蘿哼了一聲,說道:「他們的消息倒很靈通,居然知道咱們到了昆明!」 他們在上面說話,西門灼也在下面說話:「是兩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郝侃道:「是什麼厲害的對頭聯手來對付我?西門大人,你別賣關子了吧!」 西門灼笑道:「這兩個人倒不是怎麼厲害,說起來還是你的晚輩呢,你猜不著麼?」 郝侃鬆了口氣,說道:「江湖上算得是我晚輩的人也很不少,我可不想多費心思去猜了。西門大人,你就乾脆告訴我吧。」 西門灼笑道:「是你本門的晚輩。」 郝侃怔了一怔,說道:「你說的可是武端、武莊兄妹?」 西門灼道:「不錯,他們不正是你的師侄嗎?」 繆長風起初只道他們說的那兩個仇人是他自己和雲紫蘿,這才知道不是,心裏更吃驚了,想道:「武端兄妹給他們發現了踪跡,這可是大大不妙!我必須阻止他們去害武端兄妹。不過紫蘿的功夫丟荒了幾個月,只怕未必敵得過他們。」 郝侃聽了西門灼說出仇人的名字之後,哈哈大笑起來。 西門灼道:「這可不是什麼好笑的事啊!」 郝侃仍然笑道:「我道是什麼厲害的對頭,原來是這兩個娃娃!」 西門灼正容說道:「這兩個娃娃當然不放在咱們心上,但要是他們背後另有能人,咱們就不能不防了。而且咱們前腳剛到昆明,他們後腳跟著來了,你不覺得這件事未免太巧麼?」 郝侃瞿然一省,說道:「不錯,他們倘若當真是來追踪咱們的,那背後就一定是另有能人了。是什麼人,你已經打探出來沒有?」 西門灼道:「我是剛剛拜會了王總兵就趕到這裏來會你的,王總兵的一個副官剛在一個時辰之前,碰上他們兄妹。他們背後還有些什麼人,如今正在查呢。」當下將他聽來的那個軍官在大觀園的遭遇,給郝侃轉述一遍。 郝侃聽了之後,說道:「聽你所說,張副官所描述的那對兄妹,確是武端、武莊兄妹無疑了。那兩個賣藝的父女卻不知是什麼人?」 西門灼道:「我一時也還琢磨不出是何路道,不過這兩父女身有武功,那也是無疑的了。」 郝侃笑道:「只要一不是金逐流,二不是厲南星,三不是繆長風,四不是那個神秘的青袍老人,咱們就不用害怕。」 雲紫蘿在繆長風耳邊笑道:「你這師兄挨了你的兩次打,已經給你打怕了。」 西門灼道:「那個神秘老人把牟宗濤帶走,回到他們原來所住的東海飛魚島去了,這消息你還不知道麼?」 郝侃道:「牟宗濤要奪他師妹的掌門之位,本來也邀了我作幫手的,我沒有去。所以只是聽到一些謠傳,詳情就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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