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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那漢子道:「我這套功夫可以說是戲法,也可以說不是戲法。」話猶未了,就有觀眾問:「為什麼?」

  那漢子繼續說道:「戲法總是假的,我這套吞刀吐火的功夫當然也不免有些是假,但卻不是完全假的。它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那個軍官似乎因為小姑娘不肯再唱,有點不大高興,冷冷說道:「別裝腔作勢了,要變就快變吧。」

  場子旁邊,有一個賣湯圓的擔子,爐火燒得正旺。那漢子拔出一柄腰刀,小姑娘手持一根木棒,兩父女對打起來。那軍官說道:「你不是要演吞刀吐火的嗎,誰耐煩看你們父女倆耍花槍?」

  繆長風對雲紫蘿道:「這人耍的是保定劉家的五虎斷門刀法,這幾下刀法倒是如假包換的真功夫。」

  只聽得「哢唰」一聲,那漢子一刀把女兒的木棒劈為兩截。那漢子說道:「各位瞧清楚了,這可是真的鋼刀吧?」看熱鬧的人都說:「不錯,是真的鋼刀。」

  那漢子走到賣湯圓那挑擔子的前面,說道:「朋友,借你的火爐一用。」把腰刀插入燒得通紅的炭裏,過了一會兒拔出來,只見那把刀也燒得通紅了。

  那漢子把腰刀慢慢送入口中,直沒至柄,眾人嘩然驚呼。那漢子忽地張口一吐,一溜火光,從他口中噴出,那柄腰刀也跳出了他的口腔。那漢子抱拳道:「獻醜了!」眾人轟然叫好。

  雲紫蘿詫道:「他這是怎樣弄的,燒得通紅的鋼刀放進口裏,倘若是真的話,他的內功豈非深不可測。」

  繆長風笑道:「當然是假,他放進口裏這把刀是一節套一節可以縮短的,他口裏含著一把刀鞘,刀其實是插進鞘裏。至於吐火,那就更不稀奇了,有一種藥粉含在口中就可噴火,那火卻是冷的。」雲紫蘿道:「若是軟刀,何以他那把刀卻能劈斷木棒?」繆長風道:「放進口裏那把刀是換過的,不過他的手法太快,看熱鬧的人都看不出來。他這換刀的手法倒也是真功夫。」雲紫蘿笑道:「原來如此,卻把我也騙過了。」

  那個軍官忽地走出來道:「好功夫你再試一試,吞我這一把刀,我不將它燒紅,你應該更容易吞了。」

  那漢子賠笑道:「大人,我這是變戲法呀,那能當真?」

  那軍官冷笑道:「你不是說假中有真,真中有假嗎?嘿嘿,我知道你是真人不露相,現在我就是特地來試試你的真功夫啦!」

  那漢子苦著臉道:「大人開玩笑了,我那裏有什麼真功夫?」

  那軍官板起臉孔,驀地喝道:「誰和你開玩笑?你不吞刀也可以,你的女兒跟我回去。」

  那小姑娘道:「大人要我去作什麼?」

  那軍官道:「你的曲子唱得好,本城總兵最喜歡年輕貌美的姑娘唱曲子,我陪你見他,你討得他的喜歡,那就是你的造化了!」

  小姑娘面色一變,冷冷說道:「我不去!」那軍官道:「你不去就讓你的爹爹吞刀吧!」右手拿著鋼刀,作勢揚空一劈,左手伸出來就要拉那小姑娘。

  那小姑娘柳眉倒豎,伸手便格。她的父親連忙將她拉開,向她使了一個眼色,說道:「這野丫頭不懂禮數,不堪伺候貴人。大人,你還是饒了她吧。」

  那個軍官喝道:「不行!要嘛你讓她去,要嘛你就吃我一刀。沒有第三樣可以選擇的了!」

  雲紫蘿身在高樓之上,不禁暗暗為那兩父女著急。繆長風笑道:「你用不著為他們擔憂,當真動手的話,只這個小姑娘就準能叫那個軍官吃不了兜著走,還無須她的父親出手呢。」

  雲紫蘿說道:「我知道他們身有武功,但看來他們是頗有顧忌,不敢和官府中人動手。」

  他們在樓頭議論,話猶未了,只見人叢中忽地走出一個少女,看年紀比那賣藝的小姑娘也大不了多少,姿容更為艷麗。

  此時正是那個軍官又要抓那小姑娘的時候,那少女突然走上前,擋著小姑娘向軍官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這狗官敢欺侮人!」

  那軍官怔了一怔,忽地不怒反笑:「啊,你比她更美,好,你要我放過她,那也行呀,你替她跟我去吧。」話猶未了,只聽得「啪」的一聲,軍官臉上已是給那少女打了一記清脆玲瓏的耳光。

  那軍官又驚又怒,腳步一個踉蹌,喝道:「臭丫頭,要造反嗎?」跟著便是一刀向那少女斬去,也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了。

  賣藝那漢子連忙叫道:「大人,使不得!」伸手就要拉開那個軍官,不料他話猶未了,也還未曾拉著那個軍官,只聽得「哢唰」一聲,那少女已是一把抓著那個軍官,扭斷了他的腕骨,把他的鋼刀也搶了過來了。

  少女冷笑道:「你說我造反,我就造反,那又怎樣?」一刀劈下,作勢就要殺那軍官。那漢子又慌忙叫道:「姑娘,使不得!」

  人叢裏突然走出一個少年,搶在賣藝那漢子的前頭,把少女拉開,埋怨她道:「你闖的禍還嫌不夠麼?你怎麼老是愛管閒事。」

  那軍官痛得殺豬般的大叫,衝出人叢,一面跑一面罵道:「臭丫頭,你等著瞧!我不叫你知道我的厲害,我不姓張!」

  看熱鬧的人早已嚇得四散奔逃,有個好心的老者說道:「姑娘,你闖了禍啦,你打的這個人是本城王總兵的副官,還不快走!」

  少女給那少年拉開,小嘴兒一噘,說道:「什麼叫做多管閒事,你能夠眼睜睜的看著這狗官欺侮人嗎?我可不能!」那少年低聲說道:「傻妹子,人家的本領可比你還高明呢!」

  賣藝那小姑娘上前道謝,道:「為了我連累你們兄妹,我真是過意不去!」那漢子笑道:「別多說了,強龍難鬥地頭蛇,禍既然闖了出來,那還是趕快走吧!」

  轉眼之間,看熱鬧的人,賣藝的父女,和那對兄妹全都走得乾乾淨淨。

  ***

  繆長風在大觀樓上一見那少女出現,就不由得大吃一驚,幾乎疑心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人。

  原來那個少女乃是武莊,那個少年是她的哥哥武端。

  繆長風無暇與雲紫蘿細說,連忙和她下樓。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待他們趕到現場之時,所有的人都走光了。

  繆、雲二人在園子裏亂轉,碰著人就打聽,人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有的把他們當作官廳的密探,只說不知。

  有的則勸他們趕快逃走,別惹禍殃。但即使對他們並無疑心的人,也是不知武端兄妹逃走的方向。

  原來大觀樓裏,到處是假山樹木,繆長風剛才雖然是在樓上看下來,但武端兄妹混在人叢中逃走,轉眼之間,就消失了踪跡,待他們下得樓來,當然是更難尋找了。雲紫蘿道:「看來此刻他們已是逃出園子了。」

  繆長風苦笑道:「偌大一個昆明城,那就更難尋找了。」

  雲紫蘿道:「他們是什麼人?」

  繆長風道:「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那個師姐嗎?」

  雲紫蘿道:「你是說我有點像你的那位業已去世的師姐,山東武城武大俠武定方的夫人?」

  繆長風道:「不錯,剛才所見的那兩兄妹就是我師姐的子女了。男的叫武端,女的叫武莊。一年前我是在洪澤湖邊和他們分手的,想不到他們也來了這裏。」

  他們走出園子,沒多一會,果然便看見那個軍官帶了一隊兵丁跑來捉人,有幾個剛剛步出園門的遊人,還給兵士截住了盤問。

  雲紫蘿道:「咱們還去不去西山遊玩?」

  繆長風想了一想,說道:「賣藝那漢子是個老江湖,看來他們大概也不會在城中逗留了。咱們還是去吧。」

  一路上繆長風悶悶不樂,雲紫蘿安慰他道:「人生遇合有定,要是可以見著他們的話,用不著怎樣費神尋找,也會見得著的。好在他們都有一身武功,諒也不至於就給鷹爪輕易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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