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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繆長風給這兩個人推血過宮,過了一會,年輕的漢子先醒過來。但還沒有氣力說話,只見他緩緩的翻開外衣,衣角朝裏一面繡著一條鼇魚。

  武端「啊呀」一聲說道:「你們是海砂幫羅幫主的人?」那少年點了點頭。原來海砂幫的幫主羅金鼇名字中有個「鼇」字,是以幫眾以鼇魚作為標記。武莊又驚又喜,連忙問道:「那麼劉抗大哥昨晚是在你們家裏?他出了事了?」

  少年已經恢復了幾分精力,張口說道:「我們正是來找你們通風報訊。他是我的爹爹,唉,我爹爹受的傷可比我重。」

  此時那老頭子亦已醒了轉來,繆長風早已給他敷上了金創藥,說道:「老爺子傷得雖然不輕,好在內傷尚非嚴重,養息幾天,就會好的,你放心吧。」

  武莊給這少年喝了一個水壺的水,問道:「好了點嗎?」少年說道:「好得多了,姑娘,多謝你啦。」武莊說道:「好,那你慢慢說吧,出了什麼事情?」

  少年說道:「昨晚三更時分,快活張和劉抗、韓朋兩位大哥到我們家裏,那位韓大哥氣息全無,好像死人一樣。」

  武莊心急,打斷他的話道:「他不是真死的。這事我們已經知道了,你說後來的事吧。」

  少年歇了口氣,接著說道:「是。劉大哥也已經和我們說明白了。他說那位韓大哥昏迷三天,服了解藥,就會醒來的。今天早上,剛好滿第三天。

  「他們到了我家,我爹立即派人去找本幫兄弟準備船隻接應。約莫四更才過,五更未到,敵人就來了,劉抗給韓朋服了解藥,還算是不幸中之大幸,韓大哥剛好在敵人攻破大門之時,醒了過來。」

  繆長風暗暗叫了一聲「僥倖」,心想:「要是韓朋尚未醒來,劉抗背了他可是難於逃走。」問道:「來的敵人是那幾個?」

  那少年道:「剛才那個西門虎是其中之一。另外還有三個,聽劉大哥說,一個名叫伍宏,一個名叫魏慶,還有一個是御林軍的副統領石朝璣。」

  前面這三個人早在繆長風意料之中,後面這個石朝璣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覺大吃一驚,說道:「石朝璣剛從王家鎩羽而歸,他就親自出馬了?呀,劉抗和快活張要抵擋四個高手,可不容易了。」

  少年說道:「是呀,那位韓大哥剛剛醒來,武功也還未曾恢復呢。是以我們只能聽從快活張的指揮,分成兩路逃走。他們分出這個西門虎來追殺我們,其他三個人都去追劉大哥他們了。」

  繆長風道:「你可知道劉抗他們是逃向何方嗎?」

  少年說道:「我和爹爹先行突圍,他們後來怎樣,我並不知道。不過,他們若是能夠突圍的話,必定是逃往青龍灘,那裏有我們海砂幫的船隻,在等候他們上船。青龍灘是在青龍鎮的正南方。」

  繆長風回過頭來,對武氏兄妹說道:「好,我去接應他們,你們照料病人。」

  那老頭子敷上了金創藥,已經好了一些,說道:「敵人很強,你們不必分出人力來理會老漢了,還是趕快合力去救劉大俠他們吧。」

  繆長風道:「不,我們豈能將你丟下不管。」

  武端說道:「這樣吧,我留下來陪伴他們二位。妹妹,你跟繆師叔走。」

  繆長風瞿然一省,暗自笑道:「我真是糊塗了,聽他們兄妹剛才的說話,劉抗、武莊敢情早已相愛,我怎可不令她同行。」於是說道:「對,這樣就更可以兼顧了。咱們走吧。」他話猶未了,武莊已是跨上了坐騎了。

  ***

  快活張的武功並不很高,但他卻是機智百出。海砂幫這兩父子的突圍,就是他設計的。其後劉抗和韓朋的突圍,也是得力於他不少。

  敵人破門而入之時,韓朋已經恢復知覺,可是武功尚未恢復,必須劉抗照顧。

  敵強己弱,快活張審度形勢,只能冒一冒險,用分頭逃走的辦法,走得一個是一個。他和劉抗保護韓朋,從正門衝出,海砂幫這兩父子則騎馬從後門逃走。他們家裏剛好還有兩匹坐騎。本來他們要把坐騎留給劉抗的,劉抗向他們解釋道:「石朝璣他們是騎著馬來,我若是抵敵不了,有坐騎也跑不掉。但敵人的主要目標不是你們,你們有了坐騎,卻有突圍的希望。」

  果然不出劉抗所料,石朝璣只分出一個西門虎去追殺那兩父子。他和伍宏、魏慶三人緊緊堵住大門,定要活捉劉抗、韓朋。

  劉抗首先和石朝璣交上了手,雙方功力悉敵,劉抗闖不出去,石朝璣也拿不下他。

  魏慶跟著便來捉拿韓朋,劉抗擋在韓朋前面,與魏慶拼了一掌。魏慶功力較弱,給他震退兩步。但劉抗騰出手來應付魏慶,卻給了石朝璣以可乘之機,雙筆齊出,立即便點劉抗的穴道。劉抗一個盤龍繞步,穴道沒給點著,但左肩卻給筆尖戳傷了。

  石朝璣與魏慶這邊大佔上風,但伍宏上來要捉快活張,卻是稍稍吃了點虧。

  原來伍宏的真實本領雖然比快活張高出許多,但身手的敏捷,卻是遠不如他。

  伍宏張開蒲扇般的大手,想要抓他,不料一抓抓空,只聽得「拍」的一聲響,反而給快活張打了一巴掌。

  伍宏氣得哇哇大叫,說時遲,那時快,快活張已經溜出大門,向他們乘來的三匹坐騎跑去。這三匹坐騎是繫在門外的一棵樹上的。伍宏叫道:「好哪,這小賊要偷咱們的坐騎!」

  石朝璣的坐騎乃是薩福鼎所贈的大苑名馬,捨不得給快活張偷去,是以只好跑出大門,喝道:「他跑不了的!」一揚手就是三枝袖箭向快活張射去。劉抗要保護一個消失武功的韓朋,石朝璣自忖可以穩操勝券,因此他是想要射斃了快活張之後,回過頭來再對付他們。

  快活張叫道:「哎呀,不好,痛死我啦!」在地上一個打滾,忽地站了起來,哈哈笑道:「騙你歡喜歡喜,哈哈,沒射著!」他這麼一個打滾,已是和身滾到了那棵樹下,割斷了繫馬的繩子。

  石朝璣大怒,追出來喝:「那裏跑?」飛身就朝快活張撲去。只要坐騎不給敵人偷去,他料想劉抗也跑不掉。

  快活張不慌不忙地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接接我的暗器!」一揚手擲出兩包東西,石朝璣心道:「這是什麼暗器?莫要著了他的道兒。」呼的一記劈空掌打出,令那「暗器」不能近身。

  不料他不震落「暗器」還好,這掌力一震,反而真的是著了快活張的道兒了,原來快活張所發的「暗器」是兩個石灰包。是這家人家準備用來粉飾牆壁的,多餘下來的石灰,剛好就給快活張利用上了。

  撒石灰迷人眼睛,這是市井流氓的手段。石朝璣平生的敵手都是江湖上有身份的人物,根本就想不到快活張會用這個手段。百忙中連忙閉目揮袖,揮袖成風,把石灰吹開。伍宏沒有如此功力,只能閉上眼睛,舞刀護身。饒是他立即閉上眼睛,石灰亦已滲入眼角,痛得他眼淚直流。

  石朝璣也真了得,閉上眼睛,聽風辨向,依然不差毫釐,一個起落,就向他自己的那匹坐騎撲去。

  粉霧迷濛之中,劉抗和韓朋卻也趁著這個機會跑出來了,魏慶攔他不住。

  快活張未曾跨上坐騎,石朝璣已然撲到,快活張笑道:「石大人,何必這樣生氣,你要坐騎,還給你就是。」一矮身鑽過馬腹,卻把一柄匕首,插進了馬臀。

  那匹馬是正在向著主人跑過來的,突然給快活張在屁股戳了一刀,不由得四蹄騰空,就跳起來,向石朝璣當頭撲下。

  石朝璣愛惜駿馬,不能將它擊斃,只好和衣一滾,避開馬路的踐踏。說時遲,那時快,劉抗、韓朋已是搶上了另外兩匹坐騎了。

  石朝璣大怒,連珠袖箭射出。韓朋武功未曾恢復,只能一個鐙裏藏身,躲避暗箭,那知石朝璣不是射人而是射馬。袖箭射著了他那匹坐騎的後腿,登時把韓朋摔了下來。

  劉抗回過頭來,倒騎駿馬,揮刀撥箭,把射向他的三枝全都打落。看見韓朋摔倒,連忙回馬救他。

  說時遲,那時快,石朝璣已朝他撲來。快活張側邊閃出,一把抓著韓朋,便向劉抗拋去。劉抗接了韓朋,兩人合乘一騎,撥轉馬頭便跑。剛好比石朝璣快了一步,石朝璣撲了個空。

  石朝璣氣得七竅生煙,喝道:「先抓這個小賊。」快活張一個觔斗翻過去,只聽得「嗤」的一聲,石朝璣撕下了他的一幅衣裳,卻仍是給他逃了。魏慶、伍宏二人左右齊上,也都攔不住他。快活張哈哈笑道:「石大人,你要抓我這個小賊嘛,只怕也不容易。不信你就來試試。」

  魏慶勸道:「石大人,正點兒要緊,何必和這小賊生氣?」

  石朝璣瞿然一省,按下怒氣,說道:「伍宏,你去找一匹坐騎,隨後跟來。魏慶,我和你先去追捕犯人。」他隨身帶有大內秘製的金創藥,當下給兩匹受傷的坐騎敷上了金創藥,騎上受傷的馬,鍥而不捨的仍然追趕劉抗、韓朋二人合乘的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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