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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繆長風喟然嘆道:「是呀,這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當年全是多虧了師姐悉心傳授,我那裏有什麼獨到的心得。對啦,我還未知道你們的名字呢!」

  少女笑道:「你瞧,我們多糊塗,說了老半天的話,名字都沒告訴你,我名叫武莊,哥哥名叫武端。」說至此處,忽地眼圈一紅,笑容頓斂,接著說道:「繆師叔,我媽已經死了十年了,她是和爹爹同一天戰死的。這件事情,繆師叔想必已經知道了吧?」

  繆長風道:「消息我是早已知道了,還未知道詳情。你爹娘是死在何人手裏。」

  武端說道:「爹爹有一位姓劉的好朋友,當時是和家父家母在一起的,據這位劉伯伯事後告訴我們,他們是遭遇了清廷高手的伏擊,圍攻家父家母的一共是三個人,一個是北宮望,一個是北宮望的師弟西門灼,還有一個是少林寺還俗的叛徒名叫沙彌遠。據說北宮望就是因為那次殺了我們父母,論『功』最大,後來才不斷升官,一直做到了御林軍的統領的。」

  繆長風說道:「好,這三個人的名字我記下了。北宮望師兄弟我本來就要抓他們算賬的,還有那個沙彌遠,我將來也一定要找著他,為你們的父母報仇。現在該說到劉抗的事情了。這輛棺材的馬車本來是他的吧?請你們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武端說道:「劉大哥是我們鄰居,我剛才說的那位劉伯伯就是他的父親。」

  繆長風道:「啊,原來你們和劉抗乃是鄰居,我若是早知道就好了。」

  武莊說道:「繆師叔,原來你和劉大哥也是早就相識的,我卻還沒有聽得劉大哥說過呢。」

  繆長風笑道:「我和劉抗是前幾天才相識的,不過卻是一見如故。我知道他是中牟縣的人氏之後,本來想向他打聽你家的消息,一直沒有機會提起。」當下把自己怎樣在酒樓和劉抗結識的經過,告訴他們兄妹。

  武端說道:「妹妹對劉大哥比對我這個親哥哥還好,她有什麼事情都告訴劉大哥,劉大哥有什麼事情也告訴她的。」

  武莊臉上一紅,說道:「亂嚼舌頭,劉大哥對你不也是一樣要好嗎?」

  繆長風笑道:「怪不得你們剛才見我查問劉抗,就大起疑心了。原來是因為劉抗從沒提過有我這個新朋友的緣故。那麼你們這次是和他一起來揚州的嗎?」

  武莊噘著小嘴兒道:「我們本來要跟他一道來的,他不肯答應。」

  武端笑道:「是呀。妹妹捨不得劉大哥,我只好陪她一起來趁熱鬧了。」

  武莊說道:「你又胡說了。我只是不服氣他不肯帶我們趁這熱鬧。他不肯帶我,難道我就不會自己來嗎?」隨著笑道:「不過結果還是沒有趕上王老鏢頭家裏這場熱鬧。」

  繆長風道:「你們在途中碰上劉抗的?」

  武莊說道:「沒有這樣巧。我們在途中碰上的是神偷快活張,他是爹爹生前的好朋友。繆師叔,你知道這個人嗎?」

  繆長風道:「我在北京曾經有一樁事情和他聯過手的。我也知道他到了揚州。前天在王家祝壽,他的老搭檔李麻子也曾到場,不過我這次卻沒有和他見過面。」

  武莊說道:「他告訴我劉大哥運棺北上之事,他說已經發現了有鷹爪跟踪劉大哥,要我們設法幫他脫身。我們本來不是走這條路印。快活張帶我們去找他,昨天晚上在青龍鎮的一間小客棧找著了他。」青龍鎮是高郵湖畔的一個小鎮,距離揚州約二百里,繆長風是今天早上經過這個小鎮的,忙於趕路,並沒進去打聽。

  武端接著說道:「當時時間迫促,我們也不能細問詳情了。快活張給我們想出了這條李代桃僵之計,讓我們冒充劉大哥替他趕這輛車子,引開追踪的鷹爪。他把韓朋從棺材搬出來,叫劉大哥背了偽作重病的韓朋,跟他到另一個地方藏躲。」

  繆長風道:「他們去了何處,你可知道?」

  武端說道:「是青龍鎮數里之外的一個小村莊,村莊上有家人家是海砂幫的一個小頭目。這個人是快活張的朗友。快活張的計劃是到了那個人的家裏之後,便即換乘海砂幫的船隻,從水路避開鷹爪的追踪。」

  繆長風道:「不錯,這樣比較安全了。」武莊說道:「海砂幫是自己人麼?」繆長風道:「海砂幫的幫主羅金鼇和小金川義軍的首領已經成了盟友。這件事情,快活張業已知道,不過劉抗還未知道。」

  驀地想起一事,繆長風問道:「快活張說是發現鷹爪追踪,昨晚那些鷹爪到了青龍鎮沒有?」

  武端說道:「青龍鎮只有一間客棧,並無可疑人物。快活張估計,鷹爪定是準備到荒僻的地方才動手的,他們只知跟踪這輛車子,車子擺在客棧門前,快活張和劉大哥是施展輕功,從後門小巷悄悄溜走的,是以即使鷹爪昨晚已經到了青龍鎮,料想他們也不會發覺。」

  繆長風忽道:「恐怕有點不對了?」

  武莊吃了一驚道:「什麼不對?」

  繆長風道:「你們今日有沒有碰上迫踪的鷹爪?」

  武莊道:「沒有呀!」

  繆長風道:「是吧?你們沒有碰上鷹爪,這就不對了!」

  武端瞿然一省,說道:「繆師叔說得不錯,的確是有點不對了。妹妹,你想,咱們今日整整一天,走過的地方,有蚜幾處都是杳無人跡的險地,鷹爪為什麼不在這些地方動手?」

  武莊「啊呀」一聲說道:「你是說鷹爪已經識破了咱們的李代桃僵之計,不上咱們這個當,又去追踪劉大哥了?」

  繆長風道:「但願不是如此。」言下之意,已是頗為擔心。

  話猶未了。忽聽得馬鈴聲響,暮靄蒼茫之中,只見有三騎快馬在遠處蘆葦中出現,正在向著他們這裏跑來。

  繆長風鬆了口氣,說道:「好了,鷹爪終於來了。嘿嘿,這次我可要和他們見個真章了!」

  試莊說道:「這幾個鷹爪,繆師叔是認識他們的嗎?」

  繆長風道:「不錯。他們就是那天和我在酒樓上賭酒的那些人,一個名叫伍宏,一個名叫魏慶,一個名叫西門虎。三人之中,只有魏慶武功較高,待會兒讓我打發他們就行了。啊呀,不對,不對!」

  武莊道:「什麼不對?啊呀,真的不對,這三個人好像不是一夥的!」話猶未了,只見繆長風已是一躍上馬,叫道:「前面兩個是朋友,後面那個是敵人。我去拒敵,你們救人!」

  原來來的這三個人,大出繆長風意料之外。只有一個西門虎是他認識的,其他兩個都是陌生人,而且好像受了重傷的樣子,伏在馬上,一看就知道是西門虎正要追殺他們的了。

  西門虎突然在這荒僻的地方發現了繆長風,這一驚端的非同小可。那臼他在酒樓上曾經見過繆長風的本領,情知決計不是他的對手,三十六著走為上著,撥轉馬頭便逃。

  繆長風心頭也是卜通通的跳,想道:「伍宏、魏慶、西門虎這三個人當中,西門虎武功最弱,如今只見他一個人追來,其他兩個人那裏去了?」要知若是他意料中那三個人全都來了的話,劉抗的行踪可以斷定十九未曾給他們發現,如今武功最強的魏慶、伍宏沒見來,那就很難說了。

  繆長風急於捉住敵人,查明真相,一聲大喝:「那裏跑?」立即掏出三枚銅錢,以「流星趕月」的手法向西門虎打去,同時催馬疾追。

  西門虎騎術頗精,一個鐙裏藏身,避開一枚錢鏢,第二枚銅錢卜的打著馬鞍。西門虎藏身馬腹,雙足勾著馬鞍。他避開了兩枚錢鏢,第三枚卻避不開了,剛好打著他倒吊下來的腦袋。可惜距離在百步之外,否則已是腦袋開花。但雖然如此,這一枚銅錢亦已是打得他滿天星斗,腦痛如裂。

  繆長風的馬快,轉眼之間,雙方的距離已在三十步之內了。西門虎人急智生,忽地滾下馬來,縱身一躍,跳進了高郵湖。

  兩騎馬跑到武氏兄妹跟前,為首的一個年輕人叫道:「可是武公子嗎?」武端說道:「不錯,我正是劉抗大哥的朋友武端,你是——」

  話猶未了,只見那兩個人已是滾下馬來。原來他們受傷甚重,一知道了業已碰上他們要找的人,這口氣一鬆,已是支援不住,暈過去了。

  繆長風略通水性,水戰卻非所長。聽得武家兄妹在背後驚叫之聲,心裏想道:「這廝著了我一枚錢鏢,潛水縱能逃生,這苦頭也夠他吃了。」於是不管西門虎的死活,先回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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