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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魏慶若無其事地說道:「店家換過一張椅子,咱們是比酒量,不是比武功,來,來,來,咱們還是來喝酒吧。」心裡則在想道:「待會兒比賽喝酒,叫你知道我的內功厲害。」雙方心裡都是明白,比酒量其實也就是暗中較量功夫。魏慶這麼一說,不過是替伍宏遮羞而已。

  韓朋連忙再次說道:「劉大哥,我的酒量不行,你是知道的話猶未了,只見劉抗早已站了起來,走到繆長風面前,說道:「兄台貴姓?」繆長風怔了一怔,說道:「小姓繆,劉兄有何指教?」

  劉抗緩緩說道:「獨飲寡歡,繆兄,我想和你交個朋友,不知繆兄肯不肯和我喝酒?」

  韓朋這才知道,原來劉抗剛才說的要找個朋友和對方賭酒,這個「朋友」可不是指他。臉上雖然火辣辣的發燒。覺得這是劉抗在人前丟他的臉,但心中卻是放下了一塊石頭了。

  劉抗這一下突如其來,繆長風亦是意料不到。但他性情豪邁,而且本來就是想和劉抗結交,於是也不推辭,走過劉抗的桌子,哈哈笑道:「劉兄豪氣令人心折。酒逢知己乃是人生一大樂事。這個朋友我和你交了。拿大碗來,我先敬你一碗!」

  店小二在伍、魏、繆、劉四人的面前擺上大碗,繆長風拿起酒罈,罎子離台三尺多高,倒下酒來,兩個大碗斟得滿滿的,半點酒也沒濺出,雙指在碗邊輕輕一勾,盛滿酒的酒碗滴溜溜的轉,他湊到碗邊,一口就把碗內的酒喝得乾乾淨淨,也沒有濺出半點。劉抗心道:「果然我沒有料錯,這人的內功比我還高。」當下贊了一個「好」字,依樣畫葫蘆的也把自己的這碗酒喝了。

  要知罎子離台三尺,把酒倒入碗中,自是有一股衝擊之力,把酒斟滿不難,不讓它濺出半點那就難了。非得力道控制得極好才行。魏慶自忖可以勉強做到,但伍宏是練外家功夫的,硬功差不多登峰造極,但要這樣巧妙的控制內力卻是未必能夠做到了。

  魏慶冷冷說道:「大哥,咱們喝酒就是喝酒,可不必玩什麼花樣。」伍宏說道:「對,且看誰先醉倒,劉朋友,輪到你們喝了。」說話之間,他和魏慶已是接連幹了兩大碗。劉抗笑道:「咱們各喝各的,怎樣喝法,誰也不必管誰。但若是喝完這一壇酒,大家都沒有醉,那又怎樣?」伍宏吃了一驚,心裡想道:「一壇酒有四十斤,難道他們竟有本領喝兩壇不成?」沒有把握取勝,只好不求勝先防敗,說道:「大家都沒有醉,那就看是誰先喝光這一壇酒。」

  大家輪流喝酒,你一大碗,我一大碗,轉瞬之間,四個人都已經喝了十來碗,每碗半斤有多,喝進肚子裡的酒差不多已有十斤了。

  繆長風暗暗留神,只見魏慶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汽,越來越濃。情知他是以內功將烈酒蒸發,化為汗水,心裡想道:「這人的內功不弱,如此喝法,這一壇酒倒是難不倒他。」

  再看那個伍宏,卻又另一種喝法,他一面喝酒,一面手裡玩著一枚鐵膽,兩隻手把鐵膽搓來搓去。原來他是練外家功夫的,必須打熬氣力才可以越喝越多。他平時的習慣是喝一輪酒打一趟拳的,打完拳再喝,放盡酒量,可以喝得二十斤。如今和人喝酒,自是不能打拳,只好玩弄鐵膽,以便使出氣力。只聽得鐵膽噹啷之作響,不時飛出火花,他的雙掌搓揉之力,也當真是足以震世駭俗了。

  各自打量對方,可是繆長風看得出他們的伎倆,他們卻看不出繆長風和劉抗的功夫。只見他們神色自若的喝了一碗又是一碗,頭上既沒冒出白氣,手上也沒玩弄什麼東西。伍宏、魏慶都是暗暗吃驚,想道:「要不輸給他們,只有趕快把這一壇酒喝光。」

  但話雖然如此,喝急酒可是最傷身子的。即使以魏慶那樣的內功造詣,也必須要有片刻時間把喝進去的酒蒸發才能接著再喝。

  繆長風忽地說道:「一碗一碗的喝不夠痛快,劉兄,這半壇酒我和你分喝了吧,咱們一口氣喝光它!」劉抗道:「好,繆兄,我先敬你!」舉起酒罈,一掌在壇底一拍,酒從壇口像一股噴泉似的射出去,繆長風坐在對面,張開嘴巴,宛似鯨吞虹吸,把酒吸進口中。

  那些人幾曾見過這樣喝法,這霎那間,不由得都是看得呆了。伍宏驀地一省,頓足說道:「四弟,快喝!」魏慶抱起酒罈往嘴裡灌。

  繆長風笑道:「我已經喝了一半啦!姜太公封神,你可別忘了自己。」劉抗說道:「對,咱們和人家賭酒,一人一半,才算公道。」把酒罈拋給繆長風,壇口轉了一個方向,對著自己。繆長風依樣畫葫蘆的在壇底一拍,「酒泉」噴出,劉抗也依樣畫葫蘆的喝了。

  繆長風翻轉酒罈,罎子裡已是涓滴無存。繆長風笑道:「對不住,我們喝光了!」

  魏慶雖然是拼命往嘴裡灌,罎子裡的酒卻還沒有喝完。而且這場「賭酒」是說好了兩個對兩個喝的,即使他能夠把罎子裡的酒喝光,認真說來,也還是輸給人家。

  魏慶抱著酒罈,尷尬之極。伍宏頹然說道:「四弟,算了吧。」

  忽聽得有人打了個哈哈,說道:「哈,韓兄,老伍,原來你們都在這兒,已經見過面啦。咦,魏老四,你這是幹什麼?」

  進來的是個年約五旬身材高大的漢子,他本是面向著韓朋走進來的,斜眼一瞥,忽見魏慶抱著一個大酒罈,不覺甚是納罕。

  伍宏連忙向那人使了一個眼色,跟著苦笑說道:「宗大哥,我們和這兩位朋友賭酒,技不如人,只好認輸了。」

  那「宗大哥」目光朝著繆、劉二人看去,說道:「這兩位朋友是──」

  伍宏說道:「這位劉兄和這位繆兄都是韓大哥的好朋友。」

  繆長風冷冷說道:「我可不敢高攀。」

  韓朋在那人進來的時候,臉上就似乎有驚惶之色,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方始迫得強笑道:「這位繆兄是小弟今天才相識的新朋友。」

  姓宗這人江湖閱歷甚深,觀言察色,心中已然雪亮:「這兩人和韓朋想必不是一條線上的朋友。」當下哈哈一笑,說道:「幸會,幸會。嘿嘿,以酒會友,樂何如之,讓我也來湊湊熱鬧,給兩位朋友敬酒!」

  說到「敬酒」二字,突然把魏慶手中的酒罈抓了過來。左掌一劈,迅即把那罎子拋上空中。

  只聽得「乓」的一聲,罎子好像給利斧當中劈開,酒自半空傾瀉下來。那人早已抄起兩隻大碗公,一兜一接,碗裡盛滿了酒,雙臂一振,兩隻盛滿了酒的大碗公分別朝著繆長風和劉抗飛去。

  那人一面飛出大碗公,一面說道:「我是個急性子,不耐煩慢慢斟酒,兩位可別見怪!」

  大碗公飛到面前,劉抗豎起一根筷子,朝碗底一頂,大碗公在筷子上端滴溜溜的轉,他張口就喝。

  繆長風卻是另一種接法,只見他平攤手掌,掌心就似有著吸力似的,大碗公朝著他的掌心落下。他卻沒有立即就喝。

  那人劈開的罎子正自空中落下,分成大小相等的兩邊,竟然沒有分裂的破片。就是用寶劍劈開,也難保持得這樣完整無損。壇中的酒,給那人兜接了兩大碗公之後,餘酒未盡,仍在傾瀉下來。

  繆長風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敬你一碗!」劉抗說道:「對,別糟踏了美酒!」

  說話聲中,兩人同時拍出一掌,兩股掌力一擠,那個分開兩邊的罎子「乓」的一聲炸裂開來,碎片紛落如雨。那人揮袖一卷,把碎片都裹住了,冷笑道:「朋友,你們要和我較量暗器麼?」

  繆長風在拍出那一掌的同時,飛出一隻大碗公,大碗公端端正正的落在他們的那張桌子上,空中傾瀉下來的餘酒,又正好落在碗中。原來是他們兩股掌力,把那傾瀉下來的酒,擠迫成為一股「酒柱」,剛好向著桌子中心落下,盛滿那個大碗公。繆長風這才笑道:「朋友,你誤會了,我們不過是還敬而已。來,來,來,喝呀,喝呀!」

  那人大吃一驚,心裡想道:「這姓劉的內功或許比不上我,姓繆這廝卻似在我之上。唔,姓繆的人很少,莫非他就是著名的江湖遊俠繆長風。」

  他自忖和伍宏等人聯手,也未必占得便宜,與其自討沒趣,還不如做得漂亮一些,於是哈哈一笑,說道:「好,這碗酒我和你喝了,青山綠水,咱們後會有期。」伍宏、魏慶等四人跟他走下酒樓。伍、魏步下樓梯之際,回頭向韓朋望了一眼,似是向他打招呼,又似是軒眉瞪眼,惱怒於他。

  店小二叫道:「客官,你們還沒付酒錢呢!」那人衣袖一抖,嘩啦啦一迭破片落下,回身飛出一綻大銀,嵌在櫃檯上,說道:「那桌客人的酒錢我也一併付了。」

  繆長風道:「我為什麼要喝你們的酒?」韓朋見他們已經走開,心裡正自放下一塊石頭,生怕繆長風又要生事,說道:「那位伍大哥是小弟的朋友,就算是小弟代作東道吧。」

  伍宏在外面哈哈說道:「說得不錯,韓大哥,你的確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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