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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宋騰霄道:「區區一個鷹爪,請讓晚輩效勞!」他只道來的定是鷹爪無疑,否則何以鬼鬼祟祟的在屋頂偷聽?於是唰唰的拔劍出鞘,便即和呂思美一同追去。

  蕭月仙和邵紫薇也要跟著追出去,蕭夫人笑道:「你們這點本領,怎幫得上宋大俠的忙?這個鷹爪的功夫比你們高得多呢,別要反而給宋大俠添了累贅。」

  孟元超可是有點詫異,心裏想道:「北宮望和薩福鼎的門下高手,差不多我都已會過了,可沒有誰有這樣高明的輕功,不過輕功雖好,內功未見精純,騰霄和小師妹聯手頂多是追不上此人,決不會對付不了。」要知內功精純之上,呼吸輕舒,決無聲息。這人大概在屋頂偷聽已有一些時候,有幾下呼吸稍微粗重一點,這才給內功造詣頗高的蕭夫人和孟元超察覺的。當下說道:「伯母說得不錯,咱們可別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蕭夫人道:「是呀,宋大俠和呂姑娘反正是要走的,就讓他們替咱們驅逐鷹爪也就行了。」這正是英雄所見略同,蕭夫人一聽之下,亦已聽出那人輕功雖好,內功不純。

  孟元超料得很準,那人的輕功果然是在宋、呂二人之上,他們二人追了出去,只見一條白影沒入林中,身法快得難以形容,以至他們連那是肥是瘦,是高是矮,是男是女,全都瞧不清楚。

  宋騰霄喝道:「有膽偷窺,就沒膽現身麼?」轉眼間連那條白影都不見了。

  宋騰霄起了疑心,說道:「此人輕功如此高明,莫非他就是暗助咱們的那位前輩高人?」

  呂思美道:「讓我追上去看個明白!」她的本領比不上宋騰霄,輕功卻較高明,她之所以不敢獨自離開,那是因為恐怕對方是敵人的緣故。如今心裏有了猜疑,想要看個明白,不知不覺就把宋騰霄拋在後面了。

  不過她的輕功雖然高明,卻還是比不上那個人,追了一程,仍是看不見他的背影。回頭一看,宋騰霄的影子也沒見著。這才猛然一省,她一口氣疾跑下來,少說也跑了十多里路了。

  「這位前輩高人不肯現身,再追也是追他不上,不如回去,免得宋師哥掛慮。」

  她剛剛這樣想,那條白影忽地又似旋風裹著一道銀虹似的跑回來了。呂思美大喜說道:「多謝前輩相助之德,請容小女子拜謝!」

  風定人現,只見是一個容貌清麗絕俗的白衣少女,年紀大約比她也大不了多少,她想不到心目中的「前輩高人」竟然是個少女,不覺呆了。

  那白衣少女也是怔了一怔,說道:「你說什麼?」

  呂思美道:「我們今早就在此處碰上一個武功很強的鷹爪,多蒙一位高人相助,不知是不是姐姐?」

  白衣少女道:「哦,有這麼一回事麼?那人是什麼樣的人?」言下之意,那個暗助他們的人自然不是她了。

  呂思美道:「是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手裏搖著一把摺扇。他就是用這把摺扇當做武器的。」

  白衣少女秀眉微蹙,噫了一聲,說道:「原來是他!」

  呂思美道:「姐姐敢情知道此人,他是不是鷹爪?」

  白衣少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是孟元超的小師妹呂思美嗎?」

  呂思美道:「啊,你認識我的孟師哥,你是誰?」

  白衣少女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認識你的孟師哥。我回來就是想要問你,孟元超是不是受了傷,傷得重嗎?」她不見孟元超追出來,料想他定是傷得不輕。

  呂思美說道:「他是受了點傷,傷得不算很重,只是暫時不能施展輕功,數上金創藥,大概過一兩天就會好了。」白衣少女嘆了口氣,似乎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

  呂思美說道:「姐姐,你既然認識我的孟師哥,他受了傷,你為什麼不進去看看他?」

  白衣少女如有所思,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呂姑娘,我求你一件事情。」答非所問,呂思美不覺怔了一怔,心道:「你我素不相識,你卻要求我什麼?」

  白衣少女露出祈求的眼光,緩緩說道:「請你不要告訴你的孟師哥,說我曾經來這裏。」

  呂思美道:「你和孟師哥一定是很相熟的了?」白衣少女點了點頭,呂思美詫道:「然則這又是為了什麼?」

  白衣少女過了半晌,幽幽說道:「那位雲姐姐很值得人敬佩,是不是?唉,可惜我只聽見了她的聲音,卻沒有見著她。」

  又是一句答非所問。

  雖然答非所問,但在初戀中的少女心靈是相通的,這霎那間,呂思美突然好似「懂得」她了。

  呂思美抬起了頭,噗嗤一笑,說道:「可是我還沒有知道你是誰呢。」

  白衣少女道:「我可告訴你,但請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姓林,名叫無雙。」

  「啊,原來是她!」呂思美吃了一驚,心裏想道:「原來她就是在泰山會上技驚群雄的扶桑派掌門人林無雙,怪不得有這樣高強的本領。」

  心念未已,蒼茫暮藹之中,只見衣袂飄飄,那白衣少女好似乘風而來,又乘風而去了。

  「唉,我懂了。想必她也是因為得到了鷹爪來襲的風聲,故而要來暗中保護孟師哥的。她今天才知道孟師哥的一顆心是放在雲姐姐身上。」她懂得了林無雙的心境,心中不禁暗暗嘆息了:「真是一位可愛的姑娘,她和雲姐姐一樣,總是為著別人著想。」

  ***

  林無雙惘惘前行,心中但覺一片茫然。

  「怪不得元超在豪邁之中,又總似帶有幾分抑鬱的心情,原來是為了這一段難解的情緣。」林無雙暗自想道:「那位雲姑娘也委實是值得令人敬佩,怪不得孟大哥忘不了她。」又再想道:「她的遭遇倒是有點和我相同。但比我更不幸得多。」想到這層,她不僅對雲紫蘿仰慕,還更同情她了。

  她在想道:「她和我一樣,曾經愛上一個不值得愛的人。不同的是,我小時候喜歡表哥,那是因為我不懂事,或許這不能算是愛情,只是像史紅英姐姐說的那樣,是一種迷惘的朦朧的少女情懷。我一發現表哥的真面目,我的心裏就不會再有他了。這位雲姐姐比我不幸得多,待她發現丈夫的本來面目之時,她已經是做了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當然林無雙並不知道,雲紫蘿之所以嫁給楊牧,並不是因為曾經愛過他的緣故。她也不知道其中一個孩子是孟元超的。

  她沒有見著雲紫蘿,但雲紫蘿的形象在她心裏卻是那樣鮮明,就像她認識了多年的朋友一樣。「她遭遇了這樣巨大的不幸,卻還是這樣剛強。呀,真是和孟元超一個樣子的人,但願我也能夠學得到像他們這樣。」

  她獨自惘惘前行,臉上掛著笑容,眼角卻有晶瑩的淚光,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悲傷。

  她想起了和孟元超同上泰山,孟元超給她講解的那兩句杜詩,那是詩聖杜甫在泰山上的題詩,說是一個英雄豪傑的胸襟應當像泰山一樣,要站得高,看得遠,「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她也曾拿史紅英和她說過的話與孟元超互相勉勵:要向前看,不向後看。現在她碰到感情的風暴了。她應該怎樣?「唉,若是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應該為他們歡喜才對,怎可傷心?」

  她又想到在泰山會上,自己本來是沒有勇氣和表哥爭奪掌門的,全是孟元超給她鼓勵,她才更深一層的懂得了做一個人就應該做一個正直的人的道理。不能因為私人的感情就放棄了應該做的事。她記得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孟元超在她的心裏替代了牟宗濤的位置,她覺得孟元超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

  但那個時候,她還只是知道牟宗濤居心叵測,不是好人,卻還未曾知道,她的表哥竟然當了清廷的鷹爪!

  現在是憑據確鑿,牟宗濤的確是和北宮望暗中有勾結的鷹爪了,她又應該怎麼辦呢?

  想至此處,林無雙不禁瞿然一省:「不錯,我應當成全他們,但也不能只是為了避免苦惱而遠遠躲開他們,牟宗濤既然來到這裏,說不定就是為了暗中加害他們的。孟元超受了傷,雲紫蘿又剛在產後,若是有鷹爪和我表哥加害他們,只怕他們抵擋不了。這事除非我不知道,知道了我能夠袖手旁觀嗎?」

  想至此處,心胸豁然開朗,林無雙抬起了頭,只見遍地裏陽光,她心裏的一些陰霾,也好似在陽光之下突然消散了。

  她決定了自己也到北芒山去,暗中保護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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