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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躲在屋頂的快活張聳起耳朵留心來聽,不料在這緊要的關頭,卻忽然聽不到下面說話的聲音了。原來北宮望為人極是小心,雖然他不知道外面有人偷聽,但在他說到極為機密的事情時,他也還是按照平日的習慣,和對方咬著耳朵說話的。

  過了一會,才聽得牟宗濤哈哈笑道:「好,果然是妙計,妙計!」

  北宮望道:「多承誇讚,那麼牟兄也總可以放心了吧!牟兄,你把李光夏救了出來,我的計劃成功之後,決沒有誰人膽敢疑心到你!」說罷,兩人都哈哈大笑了。

  這一陣笑聲,聽得快活張不禁毛骨悚然,他雖然沒有聽見他們計劃的「妙計」是什麼,但從他們這一陣得意的笑聲已是不難猜想得到,這是一條企圖謀害孟元超的十分陰毒的計謀,而牟宗濤也已經同意做北宮望的同謀了。

  快活張毛骨悚然,暗自想道:「想不到名滿天下的牟宗濤竟會上了北宮望的鉤,我可不能讓尉遲炯上他的當,更不能讓他害了孟元超!」

  快活張本來就想回去告訴尉遲炯,但轉念一想,或許還可以偷聽一點什麼秘密,又想多待一會。

  正自躊躇,只聽得牟宗濤說道:「北宮兄,多謝你送我的禮物,我也有一件禮物送你。」

  北宮望道:「什麼禮物?」

  牟宗濤向屋頂一指,做了一個手勢,但躲在屋頂上的快活張可瞧不見,他還正在豎著耳朵想聽牟宗濤說的是什麼禮物呢。

  牟宗濤的聲音尚未聽見,忽地有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就好像在快活張耳朵旁邊說出來似的:「快跑,快跑!」

  快活張大吃一驚,無暇思索,連忙騰身而起,使出絕頂輕功,飛身一掠,掠上對面的一棵大樹。

  就在此時,只聽得「轟隆」一聲,震耳欲聾,屋頂上裂開一個洞,正是快活張剛才躲藏之處。

  原來快活張剛才聽得出了神,忘記了要屏息呼吸,呼吸的氣息稍粗一回,就給牟宗濤察覺了。

  牟宗濤有意在北宮望面前逞能,他打的手勢,就是叫北宮望與他合力震破屋頂的。

  出乎他的意外,屋頂震開,卻並沒有人跌下來,牟宗濤立即從這裂開的洞口竄出去。

  此時快活張已經從第一棵樹上飛上附近的第二棵枝上,就這樣的腳踏樹梢,一溜煙的「飛」走了。

  牟宗濤還隱約可以看到一條黑影,北宮望出來的時候卻只見樹梢風動,四下黑沉沉的什麼都瞧不見了。

  牟宗濤不知道是快活張,轉眼之間,不見了他的踪影,不由得心頭一凜:「莫非又是那人?」

  北宮望則是驚疑不定,說道:「牟兄,莫非你聽錯了吧?」

  牟宗濤嘆道:「此人輕功之高,端的是我平生僅見!」

  眾武士聽得這邊好像是塌屋的聲音,紛紛趕來。北宮望連忙說道:「沒什麼事,我和客人在這裏練功夫。你們都給我出去!」要知他和牟宗濤乃是秘密的約會,當然不願張揚出去。而且他以御林軍統領的身份,給賊人從眼皮底下溜走,倘若給人知道,傳開去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北宮望退入密室,說道:「牟兄,你疑心是誰?」

  牟宗濤道:「只怕就是剛才從貴府跑出去的那個人,又回來了。哼,哼,堂堂統領府,竟然給這個人來去自如,此人不除,終是大患!」

  北宮望道:「這人武功既然如此高明,定必有些來歷。牟兄,你和江湖上的所謂俠義道相識甚多,是否可以找一些線索?」

  牟宗濤說道:「各大門派高手,我盡都相識。據我所知,俠義道中,似乎沒有這個人。」

  北宮望道:「他不是所謂俠義道中的人物,我倒可以放下一重心事了。」

  牟宗濤道:「不過有這樣一個人和咱們暗中作對,總得將他除去,才得安心。」

  北宮望道:「這個當然。我想此人來到京師,定有圖謀,不會很快離開,我準備知會九門提督,請他選派得力的捕快,注意京城一切可疑的人物。」

  牟宗濤笑道:「不過有一個人你可別驚動了他。」

  北宮望道:「你先別說這人的名字,讓我猜猜。哈,我想我大概會猜對了,是不是尉遲炯?」

  牟宗濤道:「不錯,你若驚動了他,咱們的那個計劃恐怕就會有波折了。」

  北宮望笑道:「我倒希望能夠驚動他。」

  牟宗濤道:「那豈不是打草驚蛇,我還如何能夠找他來幫手?」

  北宮望道:「若然發現他的行踪,我自有更巧妙的安排,使得咱們的計劃更可以天衣無縫,包得他對你毫沒疑心!」

  牟宗濤道:「你也暫且別說,讓我先猜一猜。哈,你的安排是這樣吧?」在北宮望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北宮望哈哈大笑道:「牟兄,你當真是聰明絕頂,果然猜得一點不差。」兩人彼此稱讚,大有「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之感,笑過之後,牟宗濤道:「但只怕沒有這樣巧吧。」

  北宮望道:「實不相瞞,我早已有人偵察他的行踪。剛才接到一個消息,就在附近的一個地方,發現一個可疑的人物,說不定就是尉遲炯。」

  ***

  尉遲炯在那間酒店裏自個兒在喝悶酒,不知不覺,聽得譙樓鼓響,已是三更。

  這是一間很特別的酒店,專做附近幾家賭窟的生意的,進來喝酒的客人都是賭徒。

  據說最容易令人流露自己真性情的兩件物事乃是賭和酒,這些賭徒,剛從賭窟出來,來到這裏喝酒,贏錢的帶著難以抑制的興奮,輸錢的帶著追悔莫及的懊惱。興奮的贏家向賭友誇耀自己的戰績,口沫橫飛,嘩哩嘩啦的說個不停;懊惱的輸家有的是呆若木雞,茫然失神的只顧大杯大杯的喝酒,有的則更爆發出來,或頓足捶胸,或唉聲嘆氣,或破口罵人……人生百態,在這種場合一覽無遺。

  尉遲炯可是沒有心情欣賞這些賭徒醜態,濃煙辣酒的氣味加上嘈嘈雜雜的雜訊,只能令他越來越是煩躁!

  「三更已經過了,快活張怎的還不回來?」正自等得心焦,忽見外面進來三個人。這間酒店的客人川流不息,尉遲炯本來是無心理會的,但這三個卻有點特別,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三個人一個是狀貌粗豪的大漢,一個是塗滿胭脂水粉,打扮得十分妖冶的婦人,另外一個卻竟然是個和尚。

  「女賭徒不足為奇,」尉遲炯心裏想道:「出家人竟然也在京師賭錢喝酒,不知是那個廟裏鑽出來的野和尚。」

  心念未已,只見這三個人走近一張桌子,採取三面包圍的態勢。這張桌子只有一個客人在獨自喝酒,面色十分陰沉,對他們的來到,恍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待得這三個人都已靠近了他,這個人才忽地放下酒杯,哈哈笑道:「相請不如偶遇,來,來,來,我請你們三位喝酒。」

  那大和尚哼了一聲,說道:「你贏了我們的錢,倒在這裏風流快活!」

  那漢子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待會兒咱們還可以再賭,大師又何必氣惱?」

  那妖冶的婦人忽地一拍桌子,喝道:「你這騙子瞎了眼睛,竟敢騙到我們頭上!」

  那漢子怒道:「卓二娘,你輸了卻來誣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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