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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宋騰霄道:「我也是家住蘇州的,小姓宋,家父諱時輪,小可名叫騰霄。我的師妹呂思美。」

  陳光世大喜笑道:「原來是宋兄,賢喬梓我也是久仰的了。想不到咱們都是蘇州人氏,今天方始相識。聽說宋兄在小金川,怎的來到此地?」

  宋騰霄道:「我們是到京城找一位朋友的,今日特地來看一看萬里長城。陳兄适才所吟詩句,隱隱有遠人之思,莫非也是來找朋友的麼?」

  陳光世道:「正是。我已經到過北京了,沒有找著那位朋友。宋兄,你是今天從京城出來的嗎?」宋騰霄道:「不錯。」陳光世道:「我來了這裡已經三天了,現在正想回去。宋兄,你找的那位朋友是誰?」宋騰霄道:「孟元超。不知陳兄的貴友又是那位?」

  陳光世道:「不知宋兄可聽過繆長風這個名字?」宋騰霄道:「啊,原來你找的是繆長風。」

  陳光世道:「宋兄敢情也是和他相熟?」

  宋騰霄道:「談不上深交,不過我們在路上曾與他兩度相遇。」他知道繆長風和陳光世是好朋友,有些事情自是不便和他說了。

  呂思美卻是個沒有機心的人,笑道:「陳大哥,你這位朋友鬧出的事情可不小呢,他和四海神龍齊建業與及震遠鏢局的韓總鏢頭都結了梁子。」

  陳光世詫道:「有這樣的事,為什麼?」

  宋騰霄向呂思美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我們在路上曾見他和震遠鏢局的人打了一架,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陳光世道:「有人受傷嗎?」

  宋騰霄道:「這個,這個我倒沒有問他。」呂思美忍不住說道:「他是和雲紫蘿同在一起的。雲紫蘿的姨媽原籍三河,你不妨到三河縣打聽打聽。」

  陳光世道:「多謝指點。三河縣離北京不遠,我先到三河縣去找他們,希望咱們將來能在京中重會。對啦,忘記問你們了,你們在北京可有聯絡的地方?」

  宋騰霄道:「我們本來是住在前任震遠鏢局少鏢頭戴均的家裡的。」

  陳世光道:「哦,戴均?我知道他。那麼我一回到北京就馬上到他家裡。」

  陳光世走後,宋騰霄笑道:「逢人但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小師妹,你和他說話,怎的全然不知忌諱?」

  呂思美噘著小嘴兒道:「他是鼎鼎大名的江南大俠的二公子,又不是壞人。」

  宋騰霄道:「他可也是繆長風的好朋友呢,你不知道我剛才真有點怕你說及繆長風和雲紫蘿的私情,那就不好聽了。」

  呂思美道:「我才不高興理人家的閒事呢,只怕是你自己還懷著心病吧?」

  宋騰霄道:「你又來了,好,咱們別吵啦,天快黑了,還是去找那間道觀吧。」

  ***

  陳光世獨自下山,心中頗是不安,想道:「齊建業是我爹爹的好朋友,震遠鏢局的韓總鏢頭與我家也是頗有交情,怎的繆叔叔卻與他們結了梁子?不過,他和雲紫蘿同在一起,這倒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當日同遊太湖與及西洞庭山的往事,不覺重現眼前了。

  眼前浮現出西洞庭山的景色,山下是煙波浩渺的太湖,山上是一片盛開的梅林,兩個天真活潑的少女在梅花叢中比劍。

  想起西洞庭山的往事,陳光世心裡不禁暗暗好笑:「繆叔叔為我做媒,如今卻是他替自己找到佳偶了。那位雲女俠當真可以說得是剛健婀娜兼而有之,配繆叔叔正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隨著想起了邵叔度的女兒邵紫薇和蕭夫人的女兒蕭月仙,「這兩位姑娘聰明伶俐、活潑可愛,但比起雲紫蘿來,卻是缺乏一股可以吸引男子的魅力。或許這是因為她們年紀太輕未曾入世的緣故吧?她們像是水清可以見底的溪流,雲紫蘿卻是波耀光明,而又一望無涯的太湖。唉,姻緣二字,本是可遇而不可求,旁人做媒,豈能合乎自己心意?只怕我這次去找繆叔叔,難免又要碰上這兩位姑娘,倒是有點尷尬了。」

  陳光世獨自下山,胡思亂想,不知不覺走到一座石台底下,這是八達嶺的名勝古跡之一,名喚「雲台」。雲台全部用漢白石砌成,它的半五角形券頂結構,在中國古代建築中極為少見。在券洞和券門上都有石刻。券洞刻的是四大天王像,浮雕精美,神情威猛。四大天王像之間刻著梵、藏、西夏、蒙、漢諸種文字的「陀羅尼經咒頌文」,對佛典和古代文字具有很高價值。券頂上滿布「曼陀羅」圖畫,花中刻有佛像。據說是元代名雕刻家的優秀作品。

  陳光世早就在前人遊記中讀過有關「雲台」的記述,但這兩天忙於遊覽別的地方,卻還未曾找著「雲台」,幾乎都忘記了,想不到在下山的時候恰好從雲台底下經過。

  正要去仔細鑒賞券頂的石刻,忽地目光卻給台下的幾堆亂石吸住。說是亂石,其實也不是胡亂堆砌的,一共是三堆,排成品字形,最下面是九塊石頭,跟著遞減,最上面的一塊卻不是石頭,而是人頭骨。

  陳光世好生驚詫,記裡想:「這該不是小孩子玩的把戲吧?呀,莫非是什麼秘密幫會或者黑道人物的標記,他們是約好了在這裡相會。」

  心念未已,忽聽得似有人聲,陳光世吃了一驚,想道:「果然我是料得不錯,黑道人物的秘密約會是最忌碰上外人的,為了免惹麻煩,只好暫且躲他一躲了。」當下縱身跳上雲台,躲在石刻背後。

  剛剛把身藏好,只見一個胖和尚和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從不同的方向上來,同時到達。陳光世心中一動:「這胖和尚倒像繆叔叔和我描述過的那個炎炎和尚?」果然便聽得那短小精悍的漢子打招呼道:「炎炎大師,你可到得早啊,我還擔心你來不成呢!」

  炎炎大師打了一個哈哈,說道:「葛老二,怎的你以為我是一個慣於失約的人麼?」

  那個被叫作「葛老二」的漢子說道:「不是這個意思。我聽說京城裡風聲正緊,前晚還鬧出一樁事情。我以為你多半抽不出空來了。」

  炎炎大師笑道:「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呀!一點不錯,前晚鬧的那樁事情,也有我這個酒肉和尚在內。說來也是真夠險的,我幾乎吃了尉遲炯的快刀。」

  葛老二道:「原來你是和尉遲炯打架,把他捉著了沒有?」

  炎炎大師道:「我們是有心放他走的,要不然他怎能逃得出我和歐陽堅兩人的手心?」他這話雖然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卻也並非完全說謊。

  葛老二詫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炎炎大師:「這是北宮大人安排的巧計,放長線,釣大魚!偷偷告訴你一樁秘密,牟宗濤也是我們的人啦,這齣戲將來就是要他來唱大軸的。」

  葛老二驚異不已,說道:「真的?那麼你們究竟唱的是什麼戲?」

  炎炎大師故作神秘,笑道:「總之有好戲你瞧就是啦,以後再告訴你。」

  在雲台後面偷聽的陳光世更是驚駭莫名,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牟宗濤是金大俠的好朋友,怎的會與鷹爪走上一路?不過若是尉遲大俠當真來了京師,我倒是應該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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