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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宋騰霄和呂思美住在戴均家裡,不知不覺過了幾天,兀是未能打聽到孟元超的消息。

  這天戴均回到家裡,說道:「孟大俠的消息沒有,但卻聽到一樁古怪的事情。」

  宋騰霄道:「什麼古怪的事情?」

  戴均說道:「御林軍統領府所在的地方,附近有這麼的一間古怪的酒店!」原來戴均是個老北京,那間酒店昨晚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人告訴他了。

  戴均把聽來的消息說了之後,接著說道:「這間酒店的後臺老闆是御林軍的軍官,居然有人在那裡鬧事,這已是一奇。但還有更奇怪的事呢!」宋騰霄道:「哦,那又是什麼?」

  戴均說道:「超初是四個人圍攻一個髯須漢子,有人認得其中一個是新任震遠鏢局的副總鏢頭歐陽堅。」

  宋騰霄吃了一驚,說道:「歐陽堅,這人的武功可是很厲害啊!我曾經幫忙繆長風和他交過手的。」

  那日路上的遭遇,宋騰霄早已告訴了戴均,戴均歎口氣道:「先父過世之後,震遠鏢局的事情我是早已不聞不問了。但我今日聽來的這個消息,卻是委實令我痛心。」

  宋騰霄莫名其妙,說道:「歐陽堅在酒店裡鬧酒打架,當然是有失鏢局的體面,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呀?」

  戴均說道:「宋少俠有所不知,那四個人中,除了歐陽堅之外,還有一個胖和尚。這胖和尚告訴我消息的人雖然不認識他,但他一說我可是知道是誰了。」

  宋騰霄道:「這野和尚是什麼奢攔人物?」

  戴均道:「是御林軍統領府的高手之一炎炎和尚。」

  宋騰霄怔了一怔,說道:「這麼說來,歐陽堅竟是和清廷的鷹爪做一夥了,怪不得戴大哥痛心。」

  呂思美好奇心起,說道:「歐陽堅已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那胖和尚受北宮望重用,當然亦非泛泛之輩,然則那個受他們圍攻的虯髯客卻又是誰?居然能夠力敵四名高手?」

  戴均道:「這人用一柄單刀,據說四個高手竟然無奈他何,後來來了一個中年書生幫他,這就把歐陽堅他們四個人都打得夾著尾巴逃走!天下使刀的好漢,快刀使得如此高明的人沒有第二個,一定是──」

  說至此處,呂思美和戴均同時叫了出來:「尉遲炯!」

  宋騰霄大喜道:「尉遲炯的大名我是欽慕已久的了,想不到他也到了京師。若有機會結識得這就好了。」

  呂思美道:「尉遲炯和我爹爹倒也有點交情,小時候我曾見過他的。不過他現在鬧出這件事情,想必定然遠走高飛,不會留在京城的了。」

  戴均說道:「不錯,依常理推測,在御林軍統領的眼皮底下鬧出這樁事情,北宮望自是決不會不查究的,說不定現在已經知會了九門提督,暗中注意可疑的人物了。」

  宋騰霄何等機靈,聽至此處,心中一動,說道:「戴兄,你是武學世家,京中的知名之士,恐怕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吧?我們在你這兒,只怕有點兒不大方便吧。」

  戴均說道:「我與公門中人相識不少,他們多少要賣我一點交情。你們儘管放心住下,不過當然也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為妙。」

  宋騰霄道:「我和小師妹本來想到萬里長城遊玩,不如我們就去遊玩幾天,避避風頭也好。」

  戴均想了一想,說道:「到了北京,萬里長城是應該去逛逛的。兩位暫時離開這裡幾天也好。但可惜我卻不能陪兩位遊玩了。」戴均是個穩重的人,雖然自信公差不會找他麻煩,究竟沒有十分把握,是以在深思熟慮之後,終於同意了讓宋呂二人暫且離開。

  宋騰霄道:「聽說八達嶺下有供遊人住宿的客棧,我們可以找一個小客棧躲幾天,戴兄不用掛心。」

  戴均說道:「住在客棧恐怕不方便,我倒有個地方,可供兩位駐足。」宋騰霄道:「這就更好了。不知是什麼所在?」戴均道:「八達嶺上有間道觀,觀中道士與我相識,兩位說出我的名字,他們必定讓你借宿。」

  ***

  萬里長城從嘉峪關到山海關,在叢山峻嶺中蜿蜒一萬二千里,沿途有著不少形勢險要的關口。居庸關和八達嶺就是其中之一。北京來的遊客,逛萬里長城,就是經過八達嶺的這段長城了。

  宋騰霄與呂思美天未亮就動身,到了八達嶺已是日影西斜的時候,但距離入黑的時分,約莫也還有兩個時辰。

  走上八達嶺,只見腳下的長城像是一條見首不見尾的長龍在翻山越嶺,令人豪氣頓生。居庸關屹立在南口(地名)北面,兩旁高山夾著一條狹窄的山溝,山崗上山花野草蔥蘢鬱茂,好像是碧波翠浪,織成一幅美麗的圖案。這就是有名的燕京八景之一──居庸迭翠了。

  呂思美看得心曠神怡,不由得讚歎道:「啊,這裡的景色比小金川還美,咱們玩到天黑了再去找那間道觀好不好?」

  宋騰霄笑道:「小師妹高興,我自當奉陪。」在居庸關附近,民間流傳著不少動人的傳說,如「五郎像」「六郎影」「穆桂英點將台」等等,都是和北宋抗遼英雄「楊家將」有關的故事,後人將之附會的。宋騰霄雖然是第一次來此遊玩,但因他博覽群書,前人的遊記讀得不少,是以對這些名勝古跡,如數家珍,呂思美聽得津津有味,尤其對「穆桂英點將台」更是心焉嚮往,流連不忍即去。

  宋騰霄道:「前面還有更好玩的地方呢。」呂思美道:「是麼?」遊了一會,忽聽得有叮叮噹當的清脆音響,呂思美道:「咦,這裡怎的竟有琴聲。」

  宋騰霄笑道:「這不是有人彈琴,這地方名叫彈琴峽,由於水流音響清脆有如琴聲得名。」

  呂思美道:「不對,這分明是真的琴聲!」宋騰霄凝神細聽,果然聽得在淙淙的水聲中的確夾有琴聲。真假琴聲混在一起,但還是可以分別出來。

  宋騰霄道:「這人在彈琴峽彈琴,也算得是雅人了。」呂思美道:「彈得真好聽。宋師哥,你的玉簫有沒有帶來?」宋騰霄道:「可惜沒有帶來,就是帶來,我也不敢在高人面前獻拙。」呂思美笑道:「我還以為有耳福可以聽一曲琴簫合奏呢,真是可惜了。但宋師哥,你是一向不肯輕易稱讚別人的,這人當真是個琴道高手麼?」宋騰霄道:「你都覺得他彈得好聽,當然是個中高手了。你可知道他彈的是什麼嗎?」呂思美笑道:「我只知道好聽,說不出所以然的。嗯,難得在名山碰上高士,咱們過去與他結識如何?」

  琴韻悠揚中只聽得那人朗聲吟道:「芳桂當年各一枝,行期未分厭春期。江魚朔鴈長相憶,秦樹嵩雲自不知。下苑經過勞想像,東門送餞又差池。羈陵柳色無離恨,莫枉長條贈所思。」這是唐代詩人李義山懷念好友的詩篇,宋騰霄點了點頭,說道:「這人倒也是個性情中人。」

  只見一個白衣少年在彈琴峽臨流濯足,坐在一塊形如圓鏡臺的石上彈琴,水從岩孔流過,叮咚有聲,隱隱與琴聲相和。宋騰霄道:「這位兄台彈得好琴。」

  白衣少年推琴而起,說道:「佳客遠來,請恕疏狂之罪。」宋騰霄笑道:「俗客擾亂了兄台清興,我們才應該向兄台請罪呢。請恕冒昧,敢問高姓大名。」

  白衣少年心想:「看來他們不是常人,就讓他們知道,料也無妨。」當下說道:「小弟是姑蘇陳光世。」

  宋騰霄「啊呀」一聲,說道:「令尊可是江南大俠陳天宇陳老先生?」

  陳光世道:「不敢當。兩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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