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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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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紫蘿心裏暗暗叫苦,想道:「我只道他沒有留意,卻原來他是看得這樣仔細,早已起了疑心。」 繆長風握著她的手,低聲說道:「別慌,你現在還不想和他們撕破臉,是不是?」雲紫蘿六神無主,點了點頭。繆長風道:「好,那咱們就暫且躲他一躲,躲不過去,由我出頭應付。」 他們是在一條山邊的小路行走的,兩人剛好躲進松林,齊建業和楊牧也已經走過山坳,來到了他們原先所在的地方了。 齊建業似乎有點不耐煩的樣子,說道:「從這小鎮出來,只有兩條路,東面那條路我們已經追出十里之外,沒有見著。如今在這條路也走了十多里了,也仍是鬼影不見一個。我看那個農婦恐怕是早已回家了。」 楊牧說道:「我知道你老人家不相信那女人是雲紫蘿,但我若然不再見她一見,心裏的疑團總是難以消除。」 齊建業忽地嘆了口氣,說道:「不是我說洩氣的話,媳婦兒已變了心,她回來也沒有用。我勸你還是放手了吧!」 楊牧說道:「我寧可把她找了回來再把她扔掉,這口氣我受不了!再說我們楊家出了這樣賤人,辱及家門,楊家的親戚也沒面子!」 雲紫蘿聽了這話,氣得發抖。繆長風在她耳邊說道:「忍耐點兒,他們就要過去了。」 不料他們忽然停下腳步,不走了。 楊牧說道:「這裏有一片松林,說不定她是躲在裏頭,咱們進去搜搜。」 齊建業無可無不可地說道:「好吧,你既然有這疑心,那我也不妨陪你進去看看。」 雲紫蘿手心淌汗,說道:「繆大哥,我不能連累你,讓我出去!」 繆長風緊緊握著她的手,說道:「天塌下來我也不怕,我只怕壞了你的名聲!你不許動,讓我出去!」 雲紫蘿苦笑道:「我的名聲反正是已經壞了,讓我出去!」 兩人正在爭著出去,楊牧也已經走到林邊,忽聽得有個人叫道:「齊大哥,怎麼你還在這兒呀,咱們可是巧遇了!」 繆長風喜出望外,說道:「有救星了,來的是江南大俠陳天宇,他是我的好朋友,一定會幫我的。」 雲紫蘿道:「那你也不用出去了,且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他們在樹林裏小聲談話,路上陳天宇和他的兩個兒子已經來到。 陳天宇說道:「齊大哥,你那天走得太快,我本來想請你到舍下盤桓幾天的。不過,好在現在又遇上了。令親若無別事,也請一同去吧。」原來陳天宇父子是後一天才下山的,他們只道齊建業早已走遠了,是以在這裏遇見,頗有意外之喜。 齊建業道:「多謝陳兄厚意,不過我還有點小事在身,他日再到貴府叨擾陳兄吧。」 陳天宇道:「齊大哥,你有何事,可否見告?」 齊建業本來就不相信那個女人是雲紫蘿,說出來恐怕惹陳天宇笑話;二來陳天宇在泰山之會那天,是幫孟元超說好話的,換言之也就是他對楊牧根本就不相信。齊建業是更不方便說了。當下只好說道:「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不過我這世侄受了點傷,我想還是陪他回家調治的好。」 陳天宇說道:「楊兄不是傷得重吧?不如到我家裏去,一樣可以調治,還可以省得扶病再走長途。」 楊牧知道瞞不過陳天宇的法眼,說道:「多謝陳大俠好意,我只是一點點輕傷。」 陳天宇哈哈笑道:「既然你們兩位沒有什麼緊要的事,那麼這個東道主我是作定的了。齊大哥,我知道你是喜歡結交朋友的人,有兩位朋友,我希望你和他們結識,所以你非接受我的邀請不可!」 齊建業不得不問:「是那兩位朋友?」 陳天宇笑道:「一位是煙桿開碑陳德泰。齊大哥想必還未知道,陳德泰就在這小鎮上開了一間酒店的。我此來正是要拜訪他。」 齊建業甚是尷尬,說道:「這位煙桿開碑我已經見過了。」 陳天宇道:「啊,你已經見過他了,那更好啦。咱們一同回去,找他喝酒。」心裏可是有點奇怪:「陳德泰素來好客,他既然見著了四海神龍,為什麼不留佳客?」 齊建業道:「還有另上位朋友是誰?」 陳天宇道:「就是我曾經和你說過的那位繆長風。上個月他去了西洞庭山,說過還要到舍下一趟的。」 齊建業更是尷尬,說道:「這位繆長風我也見過啦!」 陳天宇大感意外,說道:「什麼時候,在那裏碰上的?」 齊建業淡淡說道:「就是剛才在煙桿開碑陳德泰的酒店裏。」 陳天宇見他面色甚是難看,吃了一驚,說道:「敢情你們是,是有了什麼誤會?」 齊建業忍不住爆發出來,說道:「誤會沒有。只是你這兩位朋友和敝親楊牧倒是結了一點樑子。」 陳天宇道:「啊,什麼樑子,可以衝著我的面子化解麼?」 楊牧道:「不必再提它啦,這樑子也已經化解了。」 涉及私人恩怨,本來就是江湖中人視為禁忌的一種事情,楊牧不肯說,陳天宇也不便多問,當下哈哈一笑,說道:「這麼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俗語說得好,不打不相識。你們大概還未至於動上手吧?就是打過架,那也無妨。咱們一同回去喝酒,彼此哈哈一笑,也就是了。怎麼,你們不肯賞我這個面子嗎?」 陳天宇有江南大俠之稱,乃是武林中的領袖人物之一,論起武林中的地位,他還在四海神龍齊建業之上,他既然說到這樣的話,齊建業自是不能不賣他的面子,心裏想道:「那個姓宋的小子,這個時候大概也該走了。哼,就是不走,我四海神龍也不怕見他。」於是就答應了陳天宇的邀請。 一場虛驚,終於過去。繆長風聽得他們的腳步聲已經去得遠了,鬆了口氣,笑道:「紫蘿,咱們也可以走啦。」 雲紫蘿揭開面具,深深吸了口氣。繆長風見她面色蒼白如紙,吃了一驚,說道:「紫蘿你怎麼呢?」 雲紫蘿道:「讓我再歇一歇。」原來她剛氣得發抖,此時氣還未過,想站起來,只覺得全身乏力。 繆長風道:「一個人但求問心無愧,別人誣衊,又何必去理會它?不過,紫蘿,你有孕在身,我實是放心不下,你讓我伴你回家吧,咱們已經是兄妹了,做哥哥的照料妹妹,你要避忌麼?」 雲紫蘿一躍而起,說道:「你說得對,但求無愧我心,又何須害怕人言可畏!」本來她是有點顧慮的,受了這場刺激之後,反而下了決心了。 雲紫蘿抖落身上的塵沙,與繆長風步出幽林,迎著耀目的陽光,心上的陰霾也好像在陽光下消失了。 自此兩人兄妹相稱,一路同行。這種微妙的感情,起初大家還有點不習慣,漸漸也就習慣了,相處得當真就像兄妹一般。繆長風固然是個豪邁不羈的漢子,卻也頗能以禮自持。雲紫蘿對他越發敬重,心境也是逐漸開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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