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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繆長風道:「若然大家都是有仇必報,有賬必算,那麼我和你也有一筆賬未曾算呢!對啦,剛才你不也是口口聲聲要和我算賬的麼?不過我還是希望大家能夠和解的好。」

  言下之意,齊建業和楊牧若是不肯接受調停,沒奈何他也是要和楊牧算賬的了!

  楊牧仗著有齊建業作靠山,正要發作,齊建業卻忽地瞪他一眼,說道:「讓我來說。」口中說話,足尖暗運內力。

  這條街道是用石塊鋪的,齊建業暗運內力,當他移開腳步之時,只見石塊上已經給他用腳尖打了兩個交叉十字。就好像用斧頭鑿出來似的,凹痕一般深淺。用腳踏碎石塊不難,似這等只是劃開兩道深淺相等的裂痕,而不波及其他部份,必須內力能夠集中一點、操縱自如才行。陳德泰見他顯露這手上乘的功夫,也不禁暗暗吃了一驚,想道:「這老頭兒果然名不虛傳,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若然只是較量內功,只怕我也未必能夠勝他。」

  繆長風淡淡說道:「願聆齊老先生高見。」

  齊建業移開腳步,緩緩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句話是說得不錯,但也不可一概而論。有的樑子,比如打破了的茶杯,踩裂了的石頭,那就恐怕是補不回來,抹不平淨的了。」

  話中有話,所謂「打破了的茶杯」,不過是個陪襯,「踩裂了的石頭」才是他想要打的比喻。言下之意,除非繆長風可以抹平了石上的裂痕,否則這「樑子」就是終不可解。

  這分明是給繆長風出了一個難題,要令繆長風知難而退。

  原來齊建業是個武學大行家,陳德泰看得出繆長風是個身懷絕技的人,他當然也是早已看出來了。不過卻未能夠準確估量繆長風功夫的深淺如何,是以要試他一試。

  繆長風不慌不忙的踱著方步,從那塊石塊走了過去,說道:「天下除非是殺父殺母的不共戴天之仇,否則決沒有化解不了的樑子!」

  移開腳步,那兩個交叉十字已是無影無踪,而且他不僅僅是「抹平」了那兩道凹痕而已,整塊石頭就好似給削去了一層似的,平平整整,什麼痕跡都不見了。

  這份功夫,縱然不能說是在四海神龍齊建業之上,至少也是旗鼓相當!

  齊建業暗暗吸了一口涼氣,心裏想道:「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想不到後輩之中,竟然出現了這許多高手。」

  只是和陳德泰單打獨鬥,他已經沒有必勝的把握,倘若不肯接受調停,繆長風一定要和楊牧「算賬」的話,他和楊牧二人,那是必敗無疑的了。更何況對方還有宋騰霄和呂思美二人,這二人也是決不肯袖手旁觀的。

  饒是四海神龍火氣再大,在這樣強弱懸殊,眾寡不敵的形勢之下,那也是無可奈何,必須罷手的了!

  繆長風顯露了這手功夫,仍然恭恭敬敬地說道:「不知齊老先生以為晚輩的話是否得當?」

  齊建業道:「閣下高姓大名?」

  繆長風道:「小可是蓬萊繆長風。」山東蓬萊縣乃是他的籍貫。

  齊建業吃了一驚,心裏想道:「怪不得陳天宇盛讚他。果然了得。」當下明知故問:「江南陳大俠是你的好朋友?」

  繆長風道:「陳大俠折節下交,我可不配稱作他的朋友。」

  齊建業哈哈一笑,說道:「好,看在兩位陳大哥的面上,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後會有期。」他先提陳天宇,然後才說「兩位陳大哥」。「兩位陳大哥」雖然也包括了陳德泰在內,顯然是主從有別了。還有一層,他只是說「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卻並沒有說就此解開與宋騰霄所結的「樑子」,意思當然只是暫且罷手而已。

  陳德泰明知他是遮羞的說話,心裏暗暗好笑。但陳德泰但求息事寧人,也就不想再給他難堪了。當下說道:「我還未曾得盡地主之誼呢,齊老先生請進小店再喝一杯。」

  齊建業冷冷說道:「多謝你了,不啦!」回過頭來,拂袖便走。他一走楊牧當然也是灰溜溜的跟著他走了。

  呂思美「噗嗤」一笑,說道:「這老頭兒真是死要面子,可笑得緊!分明是自知不敵,偏要說是看在江南陳大俠的份上。這事卻與陳天宇又有什麼相關?」

  陳德泰笑道:「原來是繆大俠,小老兒是久仰大名的了。多虧繆大俠顯露了這手神功,否則只怕還嚇不走這四海神龍呢!」

  繆長風笑道:「陳老前輩給我臉上貼金,我可擔當不起。」

  宋騰霄因為是久居在邊荒之地的小金川,卻不知繆長風的名頭,但見陳德泰這樣稱讚他,對他也不由得另眼相看。不過由於繆長風剛才在酒店裏曾經暗助過段仇世一臂之力,宋騰霄卻是不免對他尚有芥蒂。

  陳德泰哈哈笑道:「相請不如偶遇,今日我得見故人之子,又得與繆兄幸會,就請大家都來同喝一杯。」

  宋騰霄忽地淡淡說道:「繆先生,你剛才在酒店裏顯露的那手功夫,更是令我佩服!」

  陳德泰不知就裏,說道:「繆大俠,你剛才顯露了什麼功夫,可惜我沒有眼福見到。」

  繆長風道:「沒什麼。剛才那姓楊的幾乎打到我的頭上,我和他開個玩笑,潑了他一臉酒。」

  陳德泰哈哈笑道:「這姓楊的最是可惡,繆兄,你這個玩笑開得好。」

  呂思美心直口快,禁不住就說道:「繆先生,想不到點蒼雙煞也是你的朋友。」

  繆長風淡淡說道:「我是個浪蕩江湖的人,三教九流的朋友識得不少。不過點蒼雙煞卻不是我的朋友。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也想和他們結交結交。」

  陳德泰道:「不錯,我聽說點蒼雙煞乃是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行事雖然有點怪僻,卻也並無多大過錯。尤其是冷面書生段仇世,文才武藝俱都出色當行,的確是值得交一交的朋友。你們為何提起了他?」

  一來是因為涉及好友孟元超的私德,宋騰霄不便說給陳德泰知道;二來陳德泰的口氣對段仇世又頗有讚許之意,宋騰霄就更不便說了。當下悄悄向呂思美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叫她不可多言,便含糊其辭地說道:「沒什麼,不過老伯所說的那個冷面書生段仇世,適才恰好到過這裏,是以我們隨便問問。」

  陳德泰道:「哦,他到過這裏,可惜我來遲了一步。想必他是已經走了?」

  那店小二接著說道:「他還未曾來得及坐下喝酒,那齊老頭子就跑進來要找他打架了。繆先生暗中幫了他一把忙,他才能夠逃跑的。」他故意隱瞞了宋騰霄曾和段仇世打架之事,說成了好像段仇世是和宋騰霄站在一邊的。

  陳德泰說道:「原來如此。這位冷面書生行事怪僻,得罪了四海神龍也不稀奇。哈哈,如此說來,你們雖然都是並不相識,卻倒是同仇敵愾呢!」

  陳德泰這麼一說,宋騰霄自是更不便再提了。只好甚是尷尬的應道:「是呀,我也希望有機會能夠再碰見他。」

  繆長風微微一笑,跟著說道:「宋兄和呂姑娘,你們的一位好朋友倒是和我相識。」

  宋騰霄怔了一怔,道:「是誰?」

  繆長風道:「雲紫蘿。」

  呂思美喜歡得跳了起來,說道:「原來你聽見了我們剛才的說話了。我們正想找雲姐姐呢,她在那裏,你知道麼?」

  繆長風道:「她在她的姨媽蕭夫人那裏。」

  宋騰霄詫道:「她有一位姨媽,我倒未知。是住在那裏的?」

  繆長風道:「在太湖中的西洞庭山。不過她們現在是否還在那兒,我可就不知道了。」

  呂思美道:「為什麼?」

  繆長風道:「說來話長——」

  陳德泰笑道:「對啦,咱們還是進去一面喝酒,一面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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