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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第二十五回 破鏡難圓

  前事銷凝久,十年光景匆匆。念雲軒一夢,回首春空。彩鳳遠,玉簫寒,夜悄悄,恨無窮。難黃塵,久埋玉,斷腸揮淚東風。

  ──孫道絢

  宋騰霄對他心懷芥蒂,只顧和陳德泰說話,不知不覺把他冷落一旁。

  繆長風大口大口的喝酒,酒意有了幾分。酒在杯中搖晃,雲紫蘿的影子在酒中搖晃。

  湖上相逢,梅林練劍,花下談心。與雲紫蘿的許多往事,驀地裡都兜上心頭了。

  「唉,我是落拓江湖,她是飄泊人海。我們都是一樣的運蹇時乖。不過她的遭遇卻比我更難堪得多,不知她能不能支撐得住?」

  陳德泰是個老於世故的人,發覺繆長風似乎落寞寡歡,瞧出有些不對,遂舉杯笑道:「繆兄,今日難得相逢,我敬你一杯。喝過了酒,我還有事要求你呢。」

  繆長風一飲而盡,說道:「陳老先生有何吩咐?請說。」

  陳德泰道:「久仰繆兄文武全才,請繆兄給我留個墨寶。」

  繆長風笑道:「老前輩開我玩笑了!文武全才四字,我怎麼當得起,老先生,你才是令我欽佩的文武全才,我怎敢班門弄斧?」

  陳德泰道:「我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

  繆長風道:「這幅中堂想必是老前輩的筆跡?」

  陳德泰笑道:「寫著玩的,我是老來無聊,故此對朱竹垞這首詞特別喜愛。」

  繆長風道:「這首詞我也喜歡。詞中固然是有滿腔抑鬱,也有一股豪情。嗯,十年磨劍,五陵結客,把平生涕淚都飄盡。晚輩落拓江湖,對這幾句也頗有同感呢。」

  陳德泰笑道:「聽說繆兄尚未娶妻?」

  繆長風怔了一怔,一時不懂他的意思,未曾介面,陳德泰已接著說道:「落拓江湖,且吩咐歌筵紅粉。這也是朱竹垞的詞句。繆兄遊俠江湖,恐怕是沒有閒情側帽歌場的了。不過若能求得個紅顏知己,共偕白首,那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繆長風笑道:「人過四十不娶,不宜再娶。再說紅顏知己,又豈易求?」

  陳德泰道:「這種古人的迂腐之言,豈能奉為金科玉律?」

  呂思美笑道:「陳老前輩,你勸繆先生娶妻,莫非你是有意為他做媒?」

  宋騰霄卻冷笑說道:「繆先生的心目中恐怕是早已有了人了。」

  繆長風的酒意已經有了七八分了,對他們的話恍若聽而不聞。他此時正在想著雲紫蘿:「紅顏知己,我本已有幸相逢,可惜又失之交臂了。」一時間頗有「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的感慨了。

  陳德泰見他若有所思,笑道:「繆兄可是正在思索佳句麼,我替你準備紙筆。」

  忽聽得腳步聲響,進來一個女客。

  店小二迎上前去,賠笑道:「小店正在修理,今天不做生意。請女客人見諒。」這店小二其實是陳德泰的徒弟,他知道師父此時一定是不願意有人來打擾的,故此也不請示,就替師父擋客了。

  他以為還要費一番唇舌的,因為陳德泰和繆長風他們正在喝酒,這女客說不定要提出質問。

  不料這女客卻好像著了定身法似的。剛剛踏進門口,忽然就似呆住了。

  這女客頭上戴著孝,穿的是黑色的寡婦衣裳,臉上木然毫無表情。站在門口,就似一尊石像。

  店小二吃了一驚,忙道:「女客人,你怎麼啦?」

  話猶未了,那女客已是倏的轉過了身,就這樣的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店小二大為詫異,哼了一聲,笑道:「這女客人不是神經病就一定是啞吧。」

  陳德泰是個武學的大行家,見這女客人身法輕靈,走得甚快,心裡起疑,正想問在座之中有誰認得這個女客,話未出口,繆長風忽地站了起來,說道:「我有急事,請恕少陪。他日歸來,再替老先生塗鴉補壁。」匆匆忙忙的說了這幾句話,好像生怕陳德泰不許他走似的,話一說完,旋風似的便沖出去了。

  呂思美道:「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宋騰霄冷笑道:「真沒禮貌,我瞧多半是他看中了人家的小寡婦。」

  呂思美道:「宋師哥,我不許你說這樣輕薄的話。」宋騰霄面上一紅,拿起酒杯,掩飾窘態,說道:「他走了也好,咱們喝酒。」

  陳德泰心道:「繆長風一定是和這女客人相識。」他是老成長者,不願談論別人私事,於是也舉起了酒杯,笑道:「對,咱們還是喝酒吧。」

  呂思美拿起酒杯,卻不喝酒,似乎在想什麼事情似的,半晌忽地說道:「宋師哥,這個女人我好像是在那裡見過似的?」

  宋騰霄剛才沒有怎麼留意,此時給呂思美提醒,想了一想,「咦」了一聲說道:「不錯,的確好像是那個熟人似的,她是誰呢?不對,不對!」陳德泰怔了一怔,說道:「什麼不對?」

  呂思美道:「宋師哥,你以為是雲紫蘿?」

  宋騰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是有點相似。但雲紫蘿燒成了灰我也認識,怎會變了個人!」殊不知這女客人可正是雲紫蘿!

  原來雲紫蘿是戴著人皮面具的,這張面具是繆長風所送,故此只有繆長風知道是她,旁人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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