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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繆長風道:「小可是蓬萊繆長風。」山東蓬萊縣乃是他的籍貫。

  齊建業吃了一驚,心裡想道:「怪不得陳天宇盛讚他。果然了得。」當下明知故問:「江南陳大俠是你的好朋友?」

  繆長風道:「陳大俠折節下交,我可不配稱作他的朋友。」

  齊建業哈哈一笑,說道:「好,看在兩位陳大哥的面上,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後會有期。」他先提陳天宇,然後才說「兩位陳大哥」。「兩位陳大哥」雖然也包括了陳德泰在內,顯然是主從有別了。還有一層,他只是說「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卻並沒有說就此解開與宋騰霄所結的「梁子」,意思當然只是暫且罷手而已。

  陳德泰明知他是遮羞的說話,心裡暗暗好笑。但陳德泰但求息事寧人,也就不想再給他難堪了。當下說道:「我還未曾得盡地主之誼呢,齊老先生請進小店再喝一杯。」

  齊建業冷冷說道:「多謝你了,不啦!」回過頭來,拂袖便走。他一走楊牧當然也是灰溜溜的跟著他走了。

  呂思美「噗嗤」一笑,說道:「這老頭兒真是死要面子,可笑得緊!分明是自知不敵,偏要說是看在江南陳大俠的份上。這事卻與陳天宇又有什麼相關?」

  陳德泰笑道:「原來是繆大俠,小老兒是久仰大名的了。多虧繆大俠顯露了這手神功,否則只怕還嚇不走這四海神龍呢!」

  繆長風笑道:「陳老前輩給我臉上貼金,我可擔當不起。」

  宋騰霄因為是久居在邊荒之地的小金川,卻不知繆長風的名頭,但見陳德泰這樣稱讚他,對他也不由得另眼相看。不過由於繆長風剛才在酒店裡曾經暗助過段仇世一臂之力,宋騰霄卻是不免對他尚有芥蒂。

  陳德泰哈哈笑道:「相請不如偶遇,今日我得見故人之子,又得與繆兄幸會,就請大家都來同喝一杯。」

  宋騰霄忽地淡淡說道:「繆先生,你剛才在酒店裡顯露的那手功夫,更是令我佩服!」

  陳德泰不知就裡,說道:「繆大俠,你剛才顯露了什麼功夫,可惜我沒有眼福見到。」

  繆長風道:「沒什麼。剛才那姓楊的幾乎打到我的頭上,我和他開個玩笑,潑了他一臉酒。」

  陳德泰哈哈笑道:「這姓楊的最是可惡,繆兄,你這個玩笑開得好。」

  呂思美心直口快,禁不住就說道:「繆先生,想不到點蒼雙煞也是你的朋友。」

  繆長風淡淡說道:「我是個浪蕩江湖的人,三教九流的朋友識得不少。不過點蒼雙煞卻不是我的朋友。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也想和他們結交結交。」

  陳德泰道:「不錯,我聽說點蒼雙煞乃是介乎邪正之間的人物,行事雖然有點怪僻,卻也並無多大過錯。尤其是冷面書生段仇世,文才武藝俱都出色當行,的確是值得交一交的朋友。你們為何提起了他?」

  一來是因為涉及好友孟元超的私德,宋騰霄不便說給陳德泰知道;二來陳德泰的口氣對段仇世又頗有贊許之意,宋騰霄就更不便說了。當下悄悄向呂思美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叫她不可多言,便含糊其辭地說道:「沒什麼,不過老伯所說的那個冷面書生段仇世,适才恰好到過這裡,是以我們隨便問問。」

  陳德泰道:「哦,他到過這裡,可惜我來遲了一步。想必他是已經走了?」

  那店小二接著說道:「他還未曾來得及坐下喝酒,那齊老頭子就跑進來要找他打架了。繆先生暗中幫了他一把忙,他才能夠逃跑的。」他故意隱瞞了宋騰霄曾和段仇世打架之事,說成了好像段仇世是和宋騰霄站在一邊的。

  陳德泰說道:「原來如此。這位冷面書生行事怪僻,得罪了四海神龍也不稀奇。哈哈,如此說來,你們雖然都是並不相識,卻倒是同仇敵愾呢!」

  陳德泰這麼一說,宋騰霄自是更不便再提了。只好甚是尷尬的應道:「是呀,我也希望有機會能夠再碰見他。」

  繆長風微微一笑,跟著說道:「宋兄和呂姑娘,你們的一位好朋友倒是和我相識。」

  宋騰霄怔了一怔,道:「是誰?」

  繆長風道:「雲紫蘿。」

  呂思美喜歡得跳了起來,說道:「原來你聽見了我們剛才的說話了。我們正想找雲姐姐呢,她在那裡,你知道麼?」

  繆長風道:「她在她的姨媽蕭夫人那裡。」

  宋騰霄詫道:「她有一位姨媽,我倒未知。是住在那裡的?」

  繆長風道:「在太湖中的西洞庭山。不過她們現在是否還在那兒,我可就不知道了。」

  呂思美道:「為什麼?」

  繆長風道:「說來話長──」

  陳德泰笑道:「對啦,咱們還是進去一面喝酒,一面再說吧。」

  店小二打掃乾淨,重整杯盤,繆長風把他和雲紫蘿相識的經過,以及雲紫蘿在西洞庭山的遭遇,一一告訴了宋騰霄。

  呂思美道:「啊,這個消息咱們應該儘快傳報給孟大哥知道。」又道:「繆先生,你幫了雲姐姐這樣的大忙,我們都很感激你。孟大哥知道了,更要感激你。」

  繆長風道:「你說的這位孟大哥可是孟元超、孟大俠麼?他和雲女俠──」

  呂思美道:「雲姐姐、孟大哥,和這位宋師哥,他們三人是從小就在一起,一同長大的。」繆長風道:「哦,原來如此。」

  宋騰霄忽地冷冷說道:「繆先生,你對雲紫蘿倒似乎很是關心。」

  繆長風本來想從呂思美的口中,探聽孟元超和雲紫蘿的關係的。聽了宋騰霄這話,心裡很不舒服,也就不便再問呂思美了。當下苦笑說道:「我這個人是有點好管閒事。」

  陳德泰笑道:「我也是一個好管閒事的人。對啦,說起了孟元超,我倒想告訴你們一件事情,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

  呂思美怔了一怔,說道:「孟大哥有什麼可笑的事情傳之眾口。」

  陳德泰道:「做出這件可笑事情的人不是孟元超,但卻把他牽涉在內。」

  呂思美道:「那人是誰?」

  陳德泰喝了一杯酒,說道:「宋世兄,你們敢情是要到泰山去的。是嗎?」

  宋騰霄道:「不錯,但只怕是趕不上泰山之會了。」

  陳德泰道:「扶桑派的開宗大典已經舉行過了,但一定還有許多客人未散去的。」

  接著說道:「這件事情,就是發生在大會上的。做這件可笑的事情的人是楊牧。我有一位參加泰山之會的朋友,昨天經過這裡,告訴我的。

  「楊牧請齊建業替他出頭,硬說孟元超勾引了他的妻子,後來水落石出,才知道雲紫蘿是在西洞庭山,根本就沒有見過孟元超的面。

  「家醜不宜外揚,古有明訓。何況是在別人開宗立派的大會之中,當著一眾英雄的面?而且整個事情又只是捕風捉影!天下竟有如此疑心之重,重到連面子也不要的丈夫,你說可不可笑。」

  宋騰霄可是笑不出來。陳德泰以為是「捕風捉影」,他卻是知道「事出有因」的。對這件事,他只是為孟元超感到難過。當下陪著乾笑幾聲,便即扭轉話題,逗引陳德泰談論泰山之會的奇聞異事。

  宋騰霄感到難過,繆長風則是感觸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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