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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蕭夫人道:「聽說天地會是個反清的組織,現任的舵主叫林道軒,年紀還不到三十歲,是武林第一高手江海天的徒弟。我說得對嗎?」

  繆長風道:「不錯,江海天有四個徒弟,大弟子葉慕華是大涼山的義軍副首領,二弟子宇文雄是江湖遊俠,林道軒排行第三,他還有一個師弟名叫李光夏,也是天地會的副舵主。我和江海天師徒並不相識,但在天地會卻也有個老朋友,此人名叫戴謨,他的父親就是曾經當過京師震遠鏢局總鏢頭的戴均。」

  蕭夫人吃了一驚,說道:「震遠鏢局的前一任總鏢頭不是韓巨源嗎?」

  繆長風道:「戴均就是給韓巨源排擠掉的,他做震遠鏢局的總鏢頭還在韓巨源之前。當然他離開鏢局也還有一些其他原因,這裡不必細說了。」

  蕭夫人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心道:「原來如此,他和我的仇家也是有梁子的。否則我和繆長風說話,也要有所顧慮了。」

  繆長風繼續說道:「去年我經過保定,到天地會總舵拜訪戴謨,想藉此結識林、李二人。不料林道軒和李光夏都不在家,我在天地會中作客等待他們回來,誰知第三天晚上,就遭遇了突襲!」

  雲紫蘿吃了一驚,問道:「是誰這樣大膽,竟敢偷襲天地會的總舵?」

  繆長風道:「是北宮望派來的御林軍中的高手,共有十八人之多,為首的是北宮望的師兄西門的。此人武功據說不及師弟,但所練的血神掌卻是歹毒之極。林、李二人不在,敵強我弱,戴謨和我殿后,掩護天地會的弟兄逃走,一場惡戰,戴謨不幸傷重身亡。我擊斃了對方七名高手,也著了西門灼的一掌,僥倖還能逃得出來。但卻從此變成了欽犯了。」說罷解開上衣,只見胸膛上有個掌印,好像火烙一般。繆長風苦笑道:「這就是那天晚上,西門灼在我身上留下的記號了。好在我剛練成了護體神功,否則真是不堪設想。」蕭夫人和雲紫蘿看了,都是不禁駭然。

  繆長風道:「去年連甘沛這廝已經在御林軍中掛上名了,不過他是不露面而作虎倀的鷹爪孫,那天晚上,沒有和西門灼同來。

  「北宮望和西門灼不知我的姓名來歷,據我猜想,想必是連甘沛自告奮勇,要為朝廷緝拿我的。北宮望的手下只有他認識我,這差事也就順理成章的落在他的身上了。」

  蕭夫人道:「他前幾天剛給我們趕跑,而且還受了一點傷,料想不會這樣快就能邀了高手再回來的。不如你在這裡多住幾天,等到邵叔度回來,咱們再作計較,也還來得及吧?」

  雲紫蘿道:「邵伯伯若果是去赴泰山之會,恐怕就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繆長風知道蕭夫人捨不得這裡的家,說道:「我來的時候已經想好一個主意,我不怕他們來找,只怕他們不來。」

  蕭夫人詫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繆長風道:「他們到來,我和他們作個了斷。無論如何,你們不要插手。這樣,就不關你們的事了。」

  蕭夫人怫然不悅,說道:「我雖是女流之輩,肩膊也還敢擔當一點事情。」

  繆長風道:「話不是這麼說,我怎敢小覷大嫂,只是不想連累你們而已。再說,若有兩全之策,你何又何苦捲入漩渦?蕭大嫂,你不答應,那我只好現在就走了。」

  蕭夫人暗自思量:「暫且答應下來,當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時,說不得我也只好出手了。」主意打定,於是笑道:「這樣說我倒要盼望那姓連的別這樣快來了,最好他在一年半載之後才來,你可以多住一些時候。」

  繆長風道:「我擔心的就是等不著他們,因為我恐怕只能在這裡逗留不超過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我走之後他們才來,那就要連累你們了。因此,我又為你們想好了一個主意。」

  蕭夫人笑道:「我只知道你的武功超卓,卻原來還是個很會出主意的小諸葛呢。」

  繆長風道:「大嫂你別見怪,我這個主意卻是要委屈你們的。」說罷,拿出了幾張薄如蟬翼的面具,接著說道:「這是十年前我從苗疆得來的人皮面具,製作十分精巧,輕柔軟熟,且有彈性,可以張開來粘在臉上,決計不會給人看破。當時我為了好玩,搜羅了各式各樣的十多張,送了一些給朋友,現在恰好還剩下四張,正好分給你們。如果我等不著他們,無法和他們在此作個了斷,那麼你們還是離開這裡的好。」

  蕭夫人道:「難為你給我們想得這麼周到。」要知她和雲紫蘿、邵紫薇、蕭月仙四人都是和連甘沛見過面的,尤其是她,在江湖上熟人更多,若然要遠走他方避禍的話,當然最好是不要讓人識破她的本來面目。

  繆長風笑道:「戴上這個面具,包保熟人也認不出你們。只是有一樣可得請你們原諒,這幾張面具的主人,生前都是醜女。」

  蕭夫人笑道:「我都是雞皮鶴髮的老婦人了,容貌的好醜還會放在心上麼?只是我這甥女花容月貌,要她變成個母夜叉,卻確實是有點委屈了。」

  雲紫蘿道:「我只怕戴上這種人皮面具,難免會感到噁心。」

  繆長風道:「當然能夠不用,那是最好。但有備無患,留下來也是好的。」雲紫蘿聽得他這樣說,只好接過一張人皮面具,多謝他的禮物。

  繆長風道:「令嬡和邵姑娘怎麼不見?」蕭夫人道:「想必是到外面玩耍去了,待我叫她們回來。」

  繆長風道:「讓我叫她們吧,她們會聽得出我的龍吟功的。」說罷一聲長嘯,果然是宛若龍吟。震得蕭夫人都感覺耳鼓有點嗡嗡作響。雲紫蘿那日在湖上聽過他的龍吟功,不以為異。蕭夫人不禁暗暗佩服,心裡想到:「怪不得叔度贊他天生異稟,是個不出世的武學奇材,他今年不過四十歲,但只憑他這份內功造詣,已是遠遠在我之上。」

  過了一會,邵紫薇和蕭月仙飛跑回來,蕭月仙道:「我和薇姐在後山練劍,不知道是繆叔叔來了。媽,你也不早點叫我們。」邵紫薇沒有見著陳光世,卻有點失望。

  繆長風笑道:「這次只有我一個人來,我還有點兒害怕你們不歡迎我呢。」當下將陳天宇父子赴泰山之會的事情,說給她們知道。

  邵紫薇給他說中心事,面上一紅,說道:「繆叔叔真會說笑,我們練習劍術,正是巴不得有你這樣一位大行家來指教呢。」

  繆長風笑道:「大行家就在你們自己家裡,何用外求?」

  雲紫蘿道:「繆先生太客氣了,我也正想請你指點幾招劍法呢。」

  蕭夫人巴不得他們接近,跟著說道:「對啦,紫蘿家傳的躡雲劍法,外人是很少知道的。你一見就說得出它的名字,我也有點奇怪呢。怪不得人家說你武學廣博,果然名不虛傳。你不要客氣了,看在我的份上,你也該指點指點她們才是。」

  繆長風道:「大嫂,你又給我臉上貼金了。躡雲劍法的奧秘,我只是一知半解,雲姑娘卻是衣缽真傳,當真要說到指點二字,那可得顛倒過來說才對。」

  蕭月仙噗嗤一笑,說道:「繆叔叔,你一向很爽快,從未見過你這樣囉裡囉唆的說客套話的。好啦,你們都不要客氣了,不用指點二字,大家切磋好啦。你們切磋劍法,我也好沾光。」

  第二天繆長風果然和她們到梅林練習劍術,邵紫薇道:「繆叔叔,你沒有帶劍,卻怎麼練?暫且用我這一把如何?」

  繆長風微笑道:「不用。」隨手折下一株樹枝,說道:「雲姑娘,請你展開躡雲劍法,儘管向我刺來,不必顧忌。」

  雲紫蘿知他武功超卓,倒不怕誤傷了他,只是心裡想道:「我這把劍雖然不是削鐵如泥的寶劍,但這樹枝卻是一削就斷的,難道他還能夠總不讓我碰著不成?」

  繆長風說了一個「請」字,樹枝輕輕一揮,使了一招普通的「請手式」,雲紫蘿恐怕一交手就削斷他的樹枝,於他面子不大好看,當下採取避實擊虛的戰術,劍尖一顫,避開他的樹枝,唰的一劍,刺向他膝蓋的「環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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