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羽生 > 雲海玉弓緣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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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世遺又聽她的話,那女子雙手捧著他的腳跟,手指在他湧泉穴輕輕一按。 這一按下,金世遺登時覺得奇癢無比,痛還好受,癢卻難耐,金世遺不覺笑出聲來,說也奇怪,一笑之後,忽覺全身輕鬆,不但痛苦大減,連氣血也暢通了。那女子格格笑道:「你最少怕有六七天沒洗身了吧,腳板臭哄哄的,虧你還笑呢。」 金世遺道:「哪裏,哪裏,我前天還在清溪裏沐浴過來。」 金世遺雖然知道這女子乃是說笑,可也覺得不好意思,那女子的手掌又軟又滑,金世遺被她輕輕按摩,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特感覺,心中思如潮湧,甚至連痕癢也不大感覺了,這才忍住了笑聲。過了一會,湧泉穴上有一股熱氣升上,流轉全身,陰寒之氣漸漸散發。 那女子給他按摩了右腳的湧泉穴後,又依法施為,治好他的左腿。金世遺氣血暢通,兩隻腳跟的冰冷之感登時大減。那女子等了一陣,看到金世遺臉色由白轉紅,便把插在他十二道死穴上的銀針一一拔起,金世遺渾身舒服,但覺軟軟綿綿的,像是大病初癒一般。 那女子笑道:「功德圓滿了。你餓不餓?我找兩隻野兔烤來給你吃。再說我也還要到山溪去洗手呢,你在這裏待一會兒。」 金世遺自己靜坐運功,氣力稍稍恢復,忽然想道:「我若趁這機會逃走,她奈我何?她作弄我也作弄夠了,我何妨也作弄她一次。」 但轉念一想:「不可,不可!別的可以開玩笑,她給我醫好了傷,我作弄她,她豈不要疑心我是負義之人?」 念頭即起即滅,終於還是留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那女子果然打了兩隻野兔回來,生起火堆,把兩隻野兔烤熟,分給金世遺吃,她不停的逗金世遺說話,問金世遺蛇島的風光,說道:「我還未出過海洋,總想有一天能到海上玩玩,你願意給我掌舵麼?」 金世遺道:「我自蛇島出來之後,也未曾回去過。好吧,將來我回去的時候,我告訴你,你可以搭我的船。」 那女子正色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到時你可不得瞞著我偷偷地走。」 金世遺看她淺笑輕顰,忽然想起小時候一個老乞丐說給他聽的一個神話,據說很高很高的山上有個魔鬼,他最喜收買人世的靈魂,你喜歡錢的他便給你金子,你喜歡做官他便助你取得功名,但他卻要你的靈魂。和他簽了賣身契約之後,你的一生便要聽他指使了。金世遺答應了替那女子復仇,不知怎的,便似覺得與她簽了賣身契約似的,竟然想起了這個荒誕的神話。 那女子凝視金世遺的眼睛,道:「你想什麼?」 金世遺心頭一凜,道:「沒什麼呀。」 那女子道:「你答應助我復仇,這可不是一句空話,請問你憑什麼可以助我復仇?你自問你的武功能勝過孟神通嗎?」 金世遺氣往上湧,冷冷說道:「你救了我,我最多加上利息,還你一條性命便是。」 那女子格格笑道:「聽你的口氣,你雖然不好意思說出來,卻是承認你的武功不如孟神通了,所以打算拼掉你的性命。」 金世遺道:「我助你復仇,最多也不過為你捨命而已,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女子笑道:「當然不滿意。你死不打緊,可是我仍然是報不了仇呀!何況你若是鬥不過孟神通,你縱然失了一條性命,你對我許下的諾言,也仍然沒有做到呀。」 金世遺攤開雙手,淡淡說道:「那又有什麼法子?我所有的僅僅是一條賤命!」 那女子道:「我有法產。到你武功大大勝過了孟神通之時,助我復仇,豈不是易如反掌?」 金世遺失聲笑道:「我道你有什麼法子?嗯,我不妨對你實說了吧,我自問若要勝過孟神通,那最少恐怕也得十年。十年之內,我武功縱有長進,大約也只能和他打個平手,不致於被他的修羅陰煞功所傷罷了。」 那女子笑道:「你現在知道修羅陰煞功的厲害了?依你現在武功的底子,確實得練十年才可以勝過孟神通,而且還得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沒有長進才行,若是他練到了第九重的境界,你就是十年之後,也未必打得贏他。」 金世遺大為喪氣,道:「那你又有法子?」 那女子道:「只要你聽我的話,我可以令你在三年之內,武功便壓倒孟神通。十年之內,當今之世,無人能與你抗手!不但如此,還可以令你成為古往今來第一位的武學大師!」 金世遺心頭一動,猜到了幾分,登時疑心大起,卻故意作出困惑的神氣問道:「你若有如此本領,何需求助於我?」 那女子挪近他的身邊,兩隻又圓又亮的眼睛正對著他,說道:「我不是和你開玩笑的。這其中自有緣故。」 金世遺道:「什麼緣故?」 那女子道:「我先要你相信我不是開玩笑的。你試想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只不過是我家傳秘籍其中的三篇而已,而據我所知,我家傳秘籍所載的武功,乃是根據一位前輩異人口述紀錄下來的,那位前輩異人的全部武功,比起我家紀錄下來的,有如大海之比小溪。咱們若找到了那位前輩異人所留下來的武功,縱有一百個孟神通又何足懼?」 金世遺道:「那位前輩異人已死了三百年了,你怎樣去找他所留下的武功?你又怎知道他準有武功留下!」 那女子驚詫非常,跳起來道:「你也知道這件事情?不錯,我所說的前輩異人正是那位死了將近三百年的喬北溟。你知道我是誰嗎?」 金世遺道:「正是呀,我和你認識了兩天,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那女子道:「我叫厲勝男。我問你的意思不是這個,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金世遺道:「我知道你是要找孟神通報仇的人。」 那女子道:「這是我對你說的。」 金世遺道:「正是呀,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那女子笑道:「原來你是繞著彎兒說話,如此說來,你在未碰見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世間有我這個人了。」 金世遺道:「我比你早生幾年,又是四方亂闖,惡名遠播江湖,你知道有我這樣一個人自是不足為奇。」 那女子道:「反過來說,你知道我的名字就奇怪了,是不是?不過我倒覺得有點奇怪呢,你知道三百年前有個喬北溟,卻不知道我是誰?」 兩道明如秋水的眼光緊緊地盯著金世遺,好像看出了他不是說謊,這才鬆了口氣。歇一歇,說道:「我的身世從來未對人說過,你既然知道喬北溟這樁事情,我今日就對你說了吧。」 金世遺道:「我猜得到你的身世大約有關武林秘密,若是這樣,不說也罷。」 那女子道:「咱們今後要彼此依靠,說與你聽何妨。」 金世遺聽她說出彼此依靠的話,打了一個寒噤,心道:「這賣身契約,她當我是簽定的了。」 只聽那女子說道:「喬北溟有個徒弟名厲抗天,一生對他忠心耿耿,他既是喬北溟的徒弟,又是他的管家,喬家的武功秘典,他都曾過目,喬北滇前半生的武學心得,也都由他紀錄。只因喬北溟的名氣太響,所以三百年後有人知道,至於他的管家呢,那卻早已埋沒無聞了。」 金世遺道:「啊,原來厲抗天是你的祖先。」 那女子道:「不錯,他是我的上七代祖先。喬北溟是當時的第一位魔頭,得罪了許多俠客。後來他傷在大俠張丹楓劍下,假裝身死,逃到海外,我的先祖有隨行,他怕人向他尋仇,更怕別人搶奪他的武功秘笈,所以便隱姓埋名,而且世世代代相傳,絕不在江湖上露出風聲。」 金世遺道:「令先祖倒善於保身,若是我就悶不住氣。」 那女子道:「喬北溟逃到東海的一個海島,這消息只有我家知道。他在那島上留下了他一生的武功心得,也只有我家知道。」 金世遺笑道:「我卻早知道了。」他想起那幅怪畫,本待問那女子,轉念一想又忍著不說。 那女子望了他一眼,又道:「其實即算別人知道也沒有用處。別人尋到了那個海島,也沒法子取得喬北溟留的武功典籍,因為這裏面還有一個秘密,只有我家知道。現在來說,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金世遺道:「你是想我一同去那海島,發掘喬北溟留下的武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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