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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第九回 是愛是憎難自釋 為恩為怨未分明

  謝雲真大感沒趣,搖了搖頭,武定球「哼」了一聲,道:「這女子不知是什麼來路,對老前輩的問話如此不恭,真是不近人情!」

  翼仲牟道:「你們初走江湖,不知江湖上要避忌的很多,這女子也許有什麼隱衷,我們雖然當她是朋友,她卻未必敢推心置腹,一一告訴我們。」

  一班人對這女子議論紛紛,大家都覺得她神秘莫測。金世遺對他們的議論,好像充耳不聞,獨自站開一旁,靜靜思索。那女子臨走時還特別提醒他,叫他記著今晚三更,說的當然是她所安排的,與李沁梅的約會了。金世遺想到今晚三更便可以見到李沁梅,自是無限歡喜,但卻也是有點懷疑:「這女子邪裏邪氣的,她不該是和我開玩笑吧?」

  謝雲真這一班人對金世遺殊無好感,但到底有同仇敵愾之心,不好將他當作外人,謝雲真首先說道:「金、金大俠,你見到沁海沒有?我聽說她是被囚在孟家的。」

  她心中實是不願將金世遺稱作「金大俠」,這三個字在她的嘴邊打了好幾個盤旋才說得出來。至於那枝玉釵是她放在金世遺房中的,這件事她更不肯說出來了。

  金世遺微微一笑,恭恭敬敬的對謝雲真鞠了個躬,說道:「不必客氣,不必客氣,你還是照舊的稱呼我做毒手瘋丐吧,我聽到你背後這樣叫我的。至於要救沁梅脫險的事,嘿,嘿,有她本派的弟子在此,卻何須要我費心?」

  金世遺故意裝作一表斯文的與謝雲真說話,話中卻充滿譏刺,把謝雲真弄得啼笑皆非。武定球更是沉不住氣,但他究竟是有點怕金世遺,怒容滿面,可不敢發作。

  翼仲牟打了一個哈哈,說道:「天下各行各業,要數咱們做叫化子的這行最為逍遙自在。老弟,你是咱們這一行最傑出的人物,可惜今日始有緣相識,咱們親近親近。」

  他有意插科打渾,沖淡這尷尬的氣氛。金世遺縱聲大笑道:「你是幫主,我是個小叫化。幫主大老爺,我可不敢和你親近。哈,你真要和我親近,我這手有毒,你知道嗎?」

  金世遺號稱「毒手瘋丐」,江湖上將他說成一個瘋子,瘋子已經可怕,更加上「毒手」,那就更可怕了,翼仲牟怔了一怔,不知他說的是不是瘋話,本能的將伸出去的手又縮回少許,金世遺大笑道:「翼幫主。你好好養息吧,孟神通已經走了,我也要走啦。」

  走過武定球身邊,突然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記著以後不可背地罵人,不然以後還要你多吃爛臭泥巴!」

  武定球氣得兩眼發白,待得金世遺去遠,便大罵起來。

  金世遺將他們戲弄一番,痛快之極,自到附近山頭去睡了一個大覺,夢中見到李沁梅捧著一朵天山雪蓮,在海面上緩緩行來,大海平滑如境,天上美麗的彩雲好像就要覆到海上,突然間谷之華也來了,金世遺正想迎接她們,突然間那姓厲的女子也來了,海浪忽然裂開,李沁梅和谷之華都沉了下去,只留下姓厲的那個女子哈哈大笑!

  金世遺一驚而醒,抬頭一看,但見群星閃爍,明月在天,已是將近三更的時分了。金世遺自笑道:「這一覺睡得好長,夢也發得荒唐!」

  忽地想起夢中那三個少女,李沁梅對他是一片深情,她不解世事,好像根本不知道人間的醜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常常令他感到自慚形穢,也感到赤子的純真,金世遺願意像對待小妹妹的一樣愛護她。谷之華是呂四娘的弟子,金世遺尊敬呂四娘,也尊敬谷之華,雖然只是匆匆一面,已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谷之華見多識廣,心胸寬大,和藹可親,金世遺雖然比她年長,總覺得她好像自己的姐姐一般。

  金世遺對任何人都敢嬉笑怒罵,放蕩不羈,唯獨在谷之華的面前,第一次見面,就令他自然而然的不敢放肆。至於這個姓厲的女子呢,奇怪得很,金世遺覺得她邪氣十足,對她有說不出的憎厭,但卻又忍不住去想她,好像她是自己一個很熟悉的人一樣,甚至於在她的身上,可以看見自己過去的影子。一個人可以擺脫任何東西,卻總不能擺脫自己的影子,這也許就是金世遺既憎恨她,而又想念她的原故吧。總之,夢中這三個少女,雖然各個不同,卻都已在他的心頭佔了一席位置,要不然他也不會在夢中見到她們了。

  明月將近中天,金世遺也走到了太行山的金雞峰頂,這時,谷之華和那個姓厲的女子,她們的影子在金世遺的心中淡下去了,李沁梅的影子則浮現出來,因為他就快要見到李沁梅了,但願這不是一個夢!

  星河黯淡,月色朦朧,金世遺走上了金雞峰頂,穿過了一片樹林,果然發現了一樹參天古柏,在這古柏下面,果然發現了一個黑衣女子的背影。金世遺心情激盪,那姓厲的女子沒有騙他,李沁梅果然早已在這裏等候了。

  金世遺使出蜻蜓點水的上乘功夫。悄沒聲的飛掠過去,想出其不意的和李沁梅開個玩笑,一口涼氣向她頸項吹去。

  就在這時,金世遺忽地感到有些異樣,那口涼氣還未曾吹出,忽聽得那女子「噗嗤」一笑,回過頭來,說道:「金世遺你果然守信,現在正是三更!」

  哪裏是李沁梅,還不就是那個姓厲的女子!

  金世遺氣得發抖,喝道,「好呀,原來是你在和我開玩笑!」

  那女子格格笑道:「金世遺,你記得你說過的話沒有?」

  金世遺道:「什麼?」

  那女子道:「你說過可以許我對你冒犯三次,你不發脾氣。」

  金世遺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做聲不得。那女子又笑道:「我聽說你最善於捉弄別人,我就和你開一次玩笑,也算不了麼。」

  金世遺道:「好,玩笑你開過了,李沁梅究竟在什麼地方?」

  那女子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呀?」

  金世遺道:「那麼你說的約她今晚三更在此相會,也是騙我的了?」

  那女子道:「倒並不是騙你的。」

  金世遺道:「那末,為什麼現在不見她?」

  女子道:「我是約她今晚三更在此相見,不過,後來我在三更時分,便在這座山頭碰見了她,我突然改了主意,請她走了。」

  金世遺喝道:「為什麼?」

  那女子格格笑道:「怎麼,說過不發脾氣的,又發脾氣,休想我答你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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