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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歐陽堅聽他一讚,大為得意,哈哈笑道:「扶桑島武功絕世!區區這點微末之技,怎當得牟兄謬讚,不過用來對付這小子大約還可以取勝罷了。」

  金逐流吃了一驚,暗自想道:「聽說扶桑島的武功久已失傳,怎的又鑽出了這個姓牟的漢子?難道他竟是牟滄浪的後代子孫麼?」

  原來扶桑島這一派武功源遠流長,始祖是唐代的虯髯客。其時天下大亂,虯髯客本有逐鹿中原之心,後來見了唐太宗李世民,為李世民的氣度所懾服,不敢與李世民爭霸,遂遠走扶桑,自立為王。虯髯客傳給牟滄浪,也是唐代一位鼎鼎有名的武學宗師,與當時的空空兒、鐵摩勒二人不相上下,鼎足稱雄(事詳拙著《大唐遊俠傳》),牟滄浪之後,經過宋、元、明、清四個朝代,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早已失傳了。許多年前,金逐流之父金世遺到過扶桑島,想找牟家的後人,但也沒有找著。

  金逐流暗自想道:「虯髯客、牟滄浪不但是當時的大俠,也是後世景仰的武學宗師,這人若然真是扶桑島的一脈所傳,他不與俠義道往來,卻與妖邪結納,這豈不是自毀家風?」

  歐陽堅得那人一讚,正自洋洋得意,不料那人讚了他之後,跟著忽然又讚起了金逐流來,說道:「兒子如此,老子可知。人人都說金世遺的武功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虛傳。這位小哥也當真不愧是金大俠的兒子!」

  歐陽堅聽了,極不舒服,「哼」了一聲,卻不說話,雙掌加緊進攻。心裏想道:「稱讚這小子了得,我就把他打得狼狽不堪給你看看。」

  金逐流吃虧在惡鬥之後精力尚未完全恢復,在歐陽堅猛攻之下,雖然還可以勉強應付,但大汗淋漓,好像落湯雞似的,也的確是有點狼狽不堪的樣子。

  姓牟的那個漢子搖了一搖扇子,又道:「聽說金世遺所創的劍法博採眾家之長,精深博大,而玄鐵寶劍又是兵器中之王。這位小哥何以不用劍呢?」

  歐陽堅一怒收掌,說道:「金逐流,你亮劍吧!免得有人說我是欺負了你!」

  本來金逐流若然使用玄鐵寶劍,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偏偏他是爭強要勝的人,姓牟的提醒他用劍,他卻偏不肯用。歐陽堅掌式一收,他的雙掌便攻過去,喝道:「接招!」歐陽堅怒道:「叫你用劍,你聾了嗎?」金逐流冷笑道:「我不用玄鐵寶劍,也正是為了避免給人說我欺負你呀!你用什麼我就用什麼,決不佔你便宜。」

  金逐流的追風掌式飄忽莫測,歐陽堅給他搶了先手,還不能不認真對付。他恨不得一掌打死金逐流,躁急之下,反而給金逐流一口氣搶攻了數十招。

  姓牟的漢子搖了搖頭,心道:「好個倔強的小子。」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情知金逐流雖然暫時搶到先手,但再戰下去,必定又要吃虧,正是禁不住又再說道:「高手比拼,應該各盡所長。雷神掌是歐陽兄的家傳絕技,大須彌劍式則是金家的劍術精華。我說呀,金逐流你不肯用劍,你自討苦吃不打緊,但這場比武也就不能算是公平了。你這不是故意要令歐陽兄受人恥笑嗎?這如何使得!」

  歐陽堅是極要面子的人,他剛剛搶回攻勢,受了這人的奚落,不由得面紅耳赤,大感尷尬,收掌也不是,不收掌也不是。

  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歐陽堅我和你比掌!我要看看你這三年來的功夫高了幾多!」

  金逐流笑道:「仲幫主,我剛才不過和這廝戲耍戲要,還未真正決個雌雄呢!」原來他是因見仲長統年紀老邁,而歐陽堅的武功卻是大勝當年,恐防仲長統萬一不敵,損了英名,故此不願仲長統替他。他說這幾句話也是話中有話的,既然是要「真正決個雌雄」,就有藉口可以使用玄鐵寶劍了。

  仲長統哈哈笑道:「老弟,你是怕我這幾根老骨頭經不起打麼?不妨事的,我正想活動筋骨呢。老弟,你就站在一旁等著瞧吧。」

  說話之間,仲長統已是搶到了歐陽堅面前,接著說道:「你先打一場,因我年紀比你大了一倍,你總不能說我佔你的便宜吧!」

  歐陽堅情知金逐流若用玄鐵寶劍,自己絕計沒有取勝的把握,但若金逐流不用寶劍,自己又是勝之不武,還要給那姓牟的恥笑,是以他正樂得趁此落台。心裏想道:「這老叫化子的一隻腳已是踏入棺材的了,三年前我打他不過,難道現在還打不過他?」

  歐陽堅自忖可以穩操勝券,便即冷冷說道:「老叫化,你既然自己願意送死,我只好成全你了。不過,我也不想取你性命,當年你毀了我爹爹的武功,今日只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仲長統哈哈笑道:「我已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可不必手下留情。不過,誰廢掉誰的武功,這可還要等著瞧呢!」

  仲長統執意要上,聽他說得又是甚有自信,金逐流是知道這位老前輩的倔強脾氣的,只好讓他。

  歐陽堅縱聲大笑,說道:「老叫化,今天恐怕不能容你猖狂了!好,那咱們就騎驢讀唱本,走著瞧吧!」

  歐陽堅一掌劈下,隱隱挾著風雷之聲,仲長統卻似漫不經意的輕輕一掌拍出,雙掌一交,彼此都不由得心裏暗暗吃驚。

  歐陽堅只道仲長統老邁可欺,不料一經接觸,只覺對方的掌力柔和之極,但卻像碰上了一團厚厚的棉花,自己的勁力竟是無從發揮。這才知道仲長統雖然年紀老邁,但內功卻是比三年前更精純了。

  仲長統也是暗暗吃驚,想道:「這小子口出大言,功夫果然是比三年前強得多了。一百招之內,我是一定可以抵擋得住的,百招之外,這可就難說了。」

  金逐流不知仲長統已是用上全力,見他輕描淡寫的就化解了「雷神掌」的猛攻,心裏暗暗佩服,想道:「畢竟薑是老的辣,可笑我還為他擔心呢。」放下了心上的石頭,眼光一瞥,只見封子超也正抬眼望他,似乎是有點話要和他說。

  金逐流正想過去和他說話,忽見那姓牟的漢子輕搖摺扇,已是來到面前,金逐流有心與他結納,抱拳說道:「閣下武學高深,小弟佩服得緊,不知有何指教?」心裏想道:「封子超這老傢伙似乎並無逃走之意,要跑諒也跑不出我的手心,待會兒向他問個明白,也還不遲。」

  那姓牟的漢子說道:「俗語說,旁觀者清,我在旁邊說說,倒還可以。認真較量起來,只怕還未必是你老弟的對手呢。」

  金逐流怔了一怔,不知他說這話是何用意,心念未已,只聽得那姓牟的漢子跟著說道:「就不知老弟有沒有精神再打一場?」

  金逐流不由得氣向上衝,心想:「原來他是要估量我!」他本來是個有幾分狂傲氣質的人,此時雖然喘息方定,氣力不加,但也不甘示弱,立即說道:「久仰扶桑島的武林絕學,我只道早已失傳,難得還有眼福見到,我正想向閣下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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