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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封妙嫦日間替厲南星用金針拔毒,心力交瘁,實在也是累得很了,聽得父親的鼾聲大作,這鼾聲是有感染的作用的,封妙嫦不知不覺精神鬆懈下來,不久也就酣然入夢。

  封子超低聲喚道:「嫦兒!」聽不到她的回答,心中大喜,當下爬了起來,拿起了一樣東西,躡手躡腳的就走向前艙。

  他手中拿的是個吹管出管裏裝的是「雞鳴五鼓返魂香。」原來封子超雖然不是使毒的行家,但這種迷香是江湖上最常用的,封子超出身黑道,還保留有「雞鳴五鼓返魂香」的全副用具。

  這種迷香雖很普通,但在吸了這種迷香之後,不到天明,就不會醒,故此名為「雞鳴五鼓返魂香」。

  封子超口中含了解藥,點了迷香,將吹管悄悄的插進門縫,把迷香吹進厲南星的艙房。

  他是打算在厲南星昏迷之後,便即暗施毒手,點他的死穴。這樣就可以絲毫不留痕跡,將厲南星置之死地。以他女兒的武學造詣,決計看不出來,第二天他可以裝作毫不知情,將厲南星的死因當做是餘毒未清,突然暴斃。「這丫頭即使有所懷疑,但拿不到憑證,她也不能說我。」

  封子超的算盤打得如意,但他卻沒想到:厲南星是一個使毒的大行家。雖然他從來不用毒藥,但對於各種藥物卻是極有研究。這種普通的迷香,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小孩子手中的紙刀,害不了人的。

  厲南星正在將睡未睡之際,朦朧中聞得這股香氣,反而清醒過來。當下好生詫異:「是什麼人偷上船來暗算我呢?」當然他是做夢也想不到會是封子超的。

  厲南星恐怕一聲張這人就會跳水跑掉,他自己毒傷初愈,雖然精通水性,也是難以擒兇。於是絲毫不動聲色,裝作業已昏迷。

  封子超吹了半天,把一筒迷香全都吹了進去,見裏面毫無動靜,心中大喜:「好,我這就進去,讓這小子做個糊塗鬼吧!」

  封子超偷偷地摸進去,觸著了厲南星的身體,正要找尋死穴的部位,陡然間只覺脅下一麻,想叫都叫不出聲,就倒下去了。他未曾點著厲南星的死穴卻給厲南星先點了他的麻穴。

  本來以封子超的本領厲南星不應這樣容易得手的。這都是封子超以為厲南星業已昏迷,是以毫無防備的緣故。假如他不用迷香,而用玄鐵寶劍的話,厲南星功力未復,一定會給他殺掉。但是封子超的算盤打得太如意了,他要殺厲南星,又要瞞過女兒,終於變成了害人不成反害己。

  厲南星跳起來,冷笑道:「你這下三濫的小賊,居然敢用迷香害我。好,且待我慢慢的消遣你。」厲南星的點穴手法出自金世遺所傳,點了封子超的麻穴,封子超動彈不得,但神智還是清醒的,只覺體內如有無數利針,在刺他的五臟六腑,痛苦之極,想叫又叫不出來。

  厲南星一面打燃火石,點亮油燈,一面叫道:「馮老爺子快來。我捉到一個小賊了,咦,你,你怎麼是你!」燈光一亮,厲南星看清楚了這個「小賊」正是他在叫著的「馮老爺子」,不覺呆了。

  厲南星呆了一呆,失聲叫道:「馮老爺子,你既然救了我的性命,因何又要害我?」

  封子超睜大了眼睛,喉頭咯咯作響,心裏已在想好辯辭,苦於說不出口。

  厲南星驀地想起他是給自己用重手法點了穴道的,穴道未解,焉能說話?正要給封子超解開穴道,忽聽得有個顫抖的聲音尖叫:「厲公子,手下留情!」原來是封妙嫦給前艙的聲音驚醒,穿了睡衣就跑出來,恰好看見厲南星舉起手掌向她父親拍下,她只道厲南星是要取她父親的性命,卻不知厲南星在給她父親解穴。

  厲南星心頭一動,想道:「對,待我問明真相,再給他解穴也還不遲,俗語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現在武功未曾恢復,總是小心為上。這老頭目前也還不知是友是敵,就讓他多吃一點苦頭,也不為過。」當下縮回手掌,說道:「馮姑娘,你來得好,我正要請教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封妙嫦忍住眼淚說道:「爹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實在沒有顏面求你……」

  厲南星吃了一驚,說道:「這麼說,你爹爹是存心要害我的了?馮姑娘,這又是為何呢?」

  封妙嫦道:「我不姓馮,我姓封,封閉的封。我名叫封妙嫦,我爹爹名叫封子超。你聽過我們父女的名字嗎?」

  厲南星曾聽得金逐流說過封妙嫦和秦元浩的事情,當下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你是封姑娘。」不必封妙嫦解釋,心裏已是明白幾分,暗自想道:「封子超這廝本來是朝廷鷹犬,怪不得他要害我。但這位封姑娘卻是秦元浩的未婚妻子,和她父親大不相同。我雖然不認識秦元浩,但秦元浩是金逐流的好朋友,這位封姑娘也就等於是我的弟妹一般了,我的性命也是多虧了她救的,看在她的份上,我倒是不能不手下留情了。」

  當下厲南星給封子超解開了穴道,說道:「金逐流和我說過你的事情,他上次饒你,本是望你革面洗心的,誰知你還是不知悔改。你說,你為什麼要害我?」

  封子超滿面通紅,強辯道:「厲相公,我並非想害你的性命,我只是想把你昏迷之後,將你拋棄岸上。因為,因為我怕六合幫找我的麻煩。」

  厲南星世故不深,聽了封子超這麼說,倒是覺得情有可原。當下說道:「我本來不想連累你,但現在卻不能不借用你這條船了。你是不是還要害我?」

  封子超道:「我很是後悔,為了一點私心,竟想把你拋棄。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救人應該救到底,就是擔當一點風險,那也算不了什麼。厲公子,讓你原諒我的一時糊塗吧。」

  厲南星道:「你當真是想通了?若有我的仇家追到,你也不會暗算我麼?」

  封子超雙膝跪下,對天發誓:「若有異心,教我不得好死。」

  封妙嫦不願看父親的醜態,別轉了臉,說道:「爹,但願你真的悔悟,今後做個好人。否則多行不義必自斃,金大俠饒了你,厲公子饒了你,第三次碰上俠義道,人家就不一定會饒你了。」封妙嫦心情甚為複雜,她明知父親言不由衷,但又不願當著厲南星的面揭破。只好委婉地說出這番話來,一面是勸諫她的父親,一面是暗中提醒厲南星,對她父親的話,不可全信。

  厲南星當然也不會完全相信封子超,但他既然決定了不殺封子超,當下也就不想令他太難堪了。厲南星心裏想道:「我的功力雖然未曾恢復,但也用不了幾天工夫。三天之內,至少可以恢復八成。封子超武功平庸,給我用重手法點了穴道,至少也得三天才能完全恢復元氣。即使他有異心,我也無須懼他。何況還有他的女兒掣肘他呢。」

  這麼一想,厲南星倒是心平氣和的和封子超說道:「還有三天就可以到金陵了,一到金陵,我就會走,決不連累於你。此地離揚州已遠,萬一有六合幫的船追來,也絕不會是大幫的船隊。到時我一個人應付就行,不必你們父女出頭露面。」

  封子超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說道:「厲公子這樣為我們著想,我實是感激不盡。但我多蒙你饒恕了我,我卻是一定要對得住你的,倘若有事,你不許我出來,我也絕不能袖手旁觀。」

  當下一場風波就此揭過,封妙嫦與父親回轉前艙,厲南星也就放心的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繼續開船,厲南星實踐他的諾言,與封子超輪流掌舵。對昨晚的事,彼此都避免再提。封子超的態度甚為恭順,這一天平安度過,並沒有事情發生。

  第三天繼續前行,中午時分,進入內河航道,封子超正在掌舵,忽地看見岸上有人騎馬經過,封妙嫦未曾留神,他的眼尖,已經看見,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文道莊的兒子文勝中。封子超曾經一度有過意思,想把女兒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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