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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忽聽得一聲咳嗽,封子超推開房門進來,說道:「恭喜,恭喜,你好多了。你現在可是要人替你金針拔毒?」厲海星聽他說得出「金針拔毒」這個名詞,知道他多少也是個行家,喜道:「正是。不知老爺子……」封子超道:「好,讓我給你幫忙吧!」

  封妙嫦忽道:「爹,不行呀!」封子超愕然道:「什麼不行呀?」封妙嫦道:「爹,你忘記了麼?你的右手患有風濕病,緊張的時候,會打冷顫的。還是讓我來吧!」封子超怔了一怔,心道:「我幾時患了這個毛病?」隨即恍然大悟:「是是,這丫頭恐怕我害了這小子。」

  封子超當然不會對厲南星存有什麼好心腸,但要不要暗下毒手,此際他仍是躊躇未決。一來他顧忌金逐流將來找他算賬;二來他也知道女兒定然不依。現在給女兒說破,厲南星不明白,他心裏可是明白的,下手當然更不成了。於是封子超打了個哈哈,說道:「你不說我幾乎忘了。對,還是你給厲公子醫治好些。我出去把舵吧。」

  厲南星教了她金針拔毒之法,封妙嫦心靈手巧,一學就懂。當下厲南星脫光上身,讓她用銀簪刺穴。

  刺穴、拔毒,必須全神貫注,不能有絲毫的差錯。封妙嫦雖然學會金針拔毒之法,在小心翼翼地刺了厲南星上身的七處穴道以及兩邊膝蓋的「環跳穴」之後,也已累得滿頭大汗。

  封妙嫦歇了一歇,待厲南星穿上上衣之後,這才和他說道:「爹爹和他那位朋友說的話,你可聽見了麼?」

  厲南星道:「沒有聽見。可有什麼消息麼。」原來厲南星一直在運功抗毒,對外面說話的聲音,他根本是聽而不聞。

  封妙嫦正要把喜訊告訴他,忽見封子超又走了進來,說道:「我正要告訴厲公子,咱們可不能前往揚州去了。」

  厲南星道:「為什麼?」

  封子超道:「你的把兄弟金逐流在揚州和史白都打了一架,雙方都受了重傷。金逐流雖有丐幫之助,但六合幫的勢力仍是大得多,聽說丐幫已逃出了揚州,金逐流也早已走了,所以我想,還是把你送到金陵的好。那裏也有丐幫的分舵,而且比揚州的大得多,你在金陵,較易得到金逐流的消息。你說好麼?」

  封子超編造出來的這一番說話,無意中卻是比較符合事實的真相。厲南星那晚是眼見金逐流狼狽突圍的,對他的話自是相信不疑。

  封妙嫦不知那個六合幫小頭目王吉說的才是假話,只知爹爹編的乃是謊言,心裏很不高興。想要戳破,只見父親的目光正在盯著她,好像是說:「你說了一次謊,難道我就不能說嗎?」厲南星道:「多謝恩公相救,一切但憑恩公作主。對啦,我還沒有請教思公的高姓大名呢。」

  封子超恐怕金逐流曾經和他說過自己的名字,胡亂捏了一個假名。說道:「你在我的船中就不必擔憂害怕了,我一定負責把你送到金陵。你好好養傷吧。嫦兒,你和我出去,你也該弄點東西給厲公子吃了。」

  封妙嫦想了一想,覺得若果當著厲南星的面拆穿父親的謊言也是不好,於是跟他出去。

  到了前艙,封妙嫦低聲說道:「爹,你為什麼要說謊話!」封子超在她耳邊笑道:「你不是不願意見史白都的麼?現在不去揚州,可不正是合了你的心願?」

  封妙嫦雖然相信史白都是受了傷,但史白都究竟還是活在揚州,她也有點害怕到揚州會有麻煩,於是說道:「爹,我不拆穿你的謊話,你到金陵,我也依你,但你可不能暗害人家。」

  封子超道:「傻丫頭,這正是我討好金逐流的好機會,待這姓厲的完全好了,我還要托他向金逐流說好話呢,我怎會害他?」

  封妙嫦聽得父親這樣說,只道封子超真的是有誠意,喜道:「爹,你能夠這樣就好。但你剛才為什麼不肯把真名實姓告訴他?」

  封子超道:「他現在還未痊癒,告訴了他恐他犯疑。待他完全好了,那時和盤托出,也還不遲。」

  封妙嫦聽聽也有一點道理,放下了心,便去給厲南星弄飯。

  厲南星默運玄功,凝聚真力,過了一個時辰,精神又慚復了幾分。不過身體還是虛軟,使不上氣力。

  封妙嫦弄好了一鍋稀飯,幾樣小菜,已是黃昏時分,三個人就在厲南星的艙房同吃晚飯。

  厲南星吃飽了肚子,舒展一下手足,笑道:「馮老爺子,你駕船的本領很是不錯呀!剛才過的一道險灘,我還真的有點為你擔心呢。」封子超捏造的假姓是和「封」字聲音相近的「馮」字,故而厲南星稱他「馮老爺子」。

  封子超少年時候在水陸兩路的黑道都曾混過,駕船的本領還未忘記,不過已經不是怎樣精通,聽了厲南星的說話,知道他是一個駛船的大行家,心裏暗暗吃了一驚。

  厲南星道:「我的毒都已拔清,看來我明天可以替你掌舵了。」

  封子超道:「別忙,你還是多養息幾天的好。」

  厲南星笑了一笑,說道:「待我試試氣力。」當下一把抓起那柄玄鐵寶劍。

  玄鐵寶劍雖然提了起來,但厲南星也不禁有點氣喘,封妙嫦道:「快放下來吧,別累壞了。」

  厲南星放下寶劍笑道:「動用這柄寶劍的氣力未有,掌船的氣力總是有了。」

  封子超又驚又喜,心裏想道:「這小子好得這樣快,再過一天,只怕我就不是他的對手。我若是要把他除掉,可得趁早。但不知是害了他好呢?還是不害他好呢?若要害他,又怎能瞞得過這丫頭呢?」

  吃過晚飯,封妙嫦把艙房讓給厲南星睡,她和父親同住船艙。

  封子超翻來覆去,那裏睡得著覺?心中只是不住的在盤算:殺不殺厲南星呢?那一樣對自己更為有利?

  不殺厲南星,這當然是賣給金逐流的一個大大的交情,金逐流此後不但不會找他麻煩,還一定會感激他。可是這樣一來,我豈不是要和金逐流走上了一條路,我那裏還有出頭之日?」封子超心想。當然在他心目中的「出頭」就是要獵取功名富貴。

  封子超想起了那把玄鐵寶劍,暗自思量:「我不殺姓厲的小子,這把玄鐵寶劍他當然是要帶走的了。如此稀世之珍,到了手又再失掉,豈不可惜。」

  封子超驀地得了一個主意:「對了,這把玄鐵寶劍史白都本來是要送給薩總管的,如今史白都自身性命難保,我當然不能把寶劍交還給他。但我可以當作自己奪來的將它送給薩總管呀。金逐流在大鬧薩堂之後,如今想必不敢再留在京中。我入京獻禮,他又怎能知曉?薩總管收了我的厚禮,必要給我酬勞,最少我可以官復原職。那時我在御林軍中,也就不怕金逐流來找我算賬了。」

  封子超想得如意,殺機陡起,只剩下一個問題:怎樣才能瞞得過女兒,毫無痕跡的就害了厲南星?

  封子超心想:「如果這小子還在昏迷之中,我倒是大有暗下毒手的機會!」想至此處,心中一動,立即又得了一個主意。

  封子超坐起身來,試探女兒睡著了沒有,剛一坐起,果然就聽得封妙嫦叫道:「爹,你還沒睡嗎?」

  封子超道:「我喝一杯茶。你早點睡吧。」心道:「這丫頭當真是在提防著我,好,我已看她熬得幾時?」

  封子超喝了茶,納頭便睡。過了一會,故意裝作已經熟睡的樣子,呼呼的發出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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