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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封子超喜出望外,卻不露聲色地說道:「厲相公,麻煩你替我掌一掌舵。」本來是封子超接手未久,不應又輪到厲南星掌舵的,但厲南星卻沒疑心,只道他年老體衰,故此要自己替換,當下就坦然的過去接手把舵。

  封子超把舵一推,忽地駢指如戟,向厲南星腰間一戳。厲南星剛剛接過了舵,做夢也想不到言猶在耳,封子超又會對他暗算!冷不及防,只覺脅下一麻,玄鐵寶劍已是給他奪去。不過,封子超想要點厲南星的穴道,卻也未能得手。

  封子超搶了寶劍,立即高聲叫道:「文世兄,快來,快來!」文勝中正是奉了史白都之命,一路溯江而上,搜查厲南星的下落的。聽得封子超叫喚,飛馬趕回,一眼看見封妙嫦和厲南星都在船上,不由得心花怒放,連忙叫道:「封老前輩,你快把船靠岸,我才好幫你的手呀!」

  厲南星大怒,拿起了一枝槳,喝道:「豈有此理,你還算是人嗎?快快把劍交回,否則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封子超笑道:「有本領你就拿去!」說時遲,那時快,劍已出鞘,劃了一道圓弧,先下手為強,便向厲南星削去。

  厲南星舉起了槳,當作小花槍使,一招「神龍入海」,刺向對方小腹,是一技木頭做的槳,卻怎敵得住玄鐵寶劍,只聽得「咋嚓」一聲,槳給削了一截。

  厲南星身形一晃,不退反進,半枝斷槳恍似靈蛇遊走,伸縮不定,似左似右似中,遍襲封子超身上的七處穴道,這是從追風劍式化出來的一招,封子超幾曾見過,只好攀劍防身。這一次厲南星一擊不中,即把斷槳收回,沒有給他削著。

  厲南星看見文勝中已經策馬來到岸邊,心裏想道:「想不到這老賊倒世頗有幾分硬份,說不得我只好冒點風險了。」

  原來厲南星因為那晚制伏封子超太過容易,是以並不怎樣把他放在心上。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厲南星在遭受他一次暗算之後,還敢坦然與他同處一船。殊不知封子超的本領雖然比不上他,卻也並非泛泛之輩。如今他有玄鐵寶劍在手,而厲南星的功力又未恢復,此消彼長,形勢反而是對厲南星大大的不利了。

  但封子超給他幾記精妙的招數,攻得也是有點心慌。當下他一面舞劍防身,一面把船搖向對岸。

  封妙嫦見兩人動起手來,更是嚇得呆了,半晌方始叫得出來:「爹,你怎麼可以這樣?」

  封子超冷一笑道:「女生外向,這話當真說得不錯。好啊,你若是看不順眼,你就和這小子並肩兒上,對付你的老子吧!」

  封妙嫦氣惱之極,可是她又怎能和自己的親生父親動手,氣急之下,不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厲南星欺身進招,封子超劍光一合,「咋嚓」一響,半枝斷槳,又再削去了一半,剩下來的已不到兩尺長了。

  眼看厲南星就要喪命寶劍之下,封妙嫦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叫道:「爹爹,你要殺他,連我也殺了吧!」奮不顧身的就撲上去,想用自己的身體替厲南星擋這一劍,好叫封子超有所顧忌,未必敢下殺手。

  那知封妙嫦的動作雖快,卻仍是慢了一步,就在這瞬息之間,只見劍光人影,已是糾纏在一起了,封妙嫦心頭一驚,方自暗叫:「糟糕!」忽聽得封子超突然一聲尖叫,玄鐵寶劍脫手飛出!

  原來厲南星在那枝槳給削成了短短的一截之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拿這一截槳當作判官筆使用,倏地欺身進招,削尖了的槳正好可當筆尖,一點就點著了封子超的手腕。

  此時小船已經靠近岸邊,封子超的寶劍脫手飛出,卻是向岸上飛去的。文勝中側身一閃,抓著劍柄,把玄鐵寶劍接到手中,哈哈大笑。封子超身形一起,使出「一鶴沖天」的輕功,跟著也跳了上去。

  厲南星暗暗叫了一聲:「可惜!」原來地是準備在奪劍之後,接著就要抓碎封子超的琵琶骨的,但由於封妙嫦已經撲到,遮在他的身前,封妙嫦的原意是要掩護他的,形勢一變,反而變成了替她父親掩護,以致厲南星計劃落空,寶劍奪不成,人也沒抓到。

  厲南星失了玄鐵寶劍,焉肯甘休,封子超前腳著地,他跟著後腳追上岸來。文勝中道:「封老伯,你這柄劍借我一用。請你勸勸令媛,至於這小子就交給我好啦!」寶劍已經落入文勝中之手,封子超自是不便討回,明知這是「劉備借荊州」,卻也不能不「借」。「女兒嫁不成史白都嫁給文勝中也很不錯,但求他殺了這姓厲的小子,玄鐵寶劍就當作我給女兒的陪嫁吧。」封子超心想。

  封妙嫦此時亦已上了岸,解下佩劍,遞給厲海星道:「厲公子,我這把劍借給你。」父女各自把劍「借」給一方,正好是唱上了對台戲。

  文勝中吃上了無名醋,不由得殺機陡起,冷笑說道:「封姑娘,原來你已經拋開了秦元浩那小子嗎?下一次應該輪到我了吧!」封妙嫦氣得破口大罵:「狗嘴裏不長象牙,放你的屁!」

  文勝中惱怒之極,但卻淡淡說道:「不錯,姓厲這小子還活在這兒,當然輪不到我。沒法子,我只好替閻王發請帖了。」口中說話,一步一步的向厲南星逼近。

  厲南星情知敵強己弱,必須冷靜對付,是以他雙目注視文勝中的動作,絲毫也不動。待到文勝中走得近了,厲南星陡地喝聲:「住嘴!」唰的一劍就刺過去。

  文勝中橫劍一封,迅即一招「推窗閉月」徑削出去,嘴裏冷笑道:「臭小子,你找死!哎呀!」話聲未了,只聽得「嗤」的一聲,文勝中的衣襟已是給劍尖挑破。

  封子超叫道:「文世兄不可輕敵,這小子是金逐流的把兄!」文勝中「哼」了一聲,沉住了氣,反手劍一揮,青筋暴漲,使的是「玉帶圍腰」的招數,寶劍光芒好像一圈銀環,護住自身,反擊敵人。

  厲南星手中拿的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鋼劍,遞不進劍招,只好撤回。文勝中得理不饒人,唰唰涮連環三劍,厲南星展開了「天羅步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雖然不能攻進對方的防禦圈內,卻也極盡聲東擊西的能事。文勝中這連環三劍,連他的衣角也沒沾上。

  文勝中逼退了厲南星一步,「哼」了一聲,說道:「是金逐流的把兄又怎麼樣?」話雖如此,心裏卻也不無怯意,自忖:虧在我奪了這把寶劍,否則只怕當真不是他的對手。」厲南星毒傷初愈,功力未復,加以在船上又和封子超打了一場,氣力自是是難以持久。文勝中的家傳劍法雖然不及他的精妙,但也是自成一家的上乘劍法,仗著玄鐵寶劍之利,三十招過後,厲南星已是不知不覺額頭見汗,劍招使出,每每力不從心。虧了他的「天羅步法」輕靈迅捷,還足以自保。

  封子超走到女兒面前,柔聲說道:「阿嫦,你不要生氣,爹爹是為了你好。」封妙嫦冷冷說道:「你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封子超道:「如今我不要你往揚州見史白都了,還能說我不順從你的意思嗎?秦元浩這小子有什麼好,這小子是和朝廷叛逆做一路的,我說,你若是嫁給他才真是往火坑裏跳呢!這位文世兄與你早已相識,他是武學名家之子,對你又是這麼好……」

  封妙嫦掩耳道:「你這些話汙了我的耳朵,我不要聽!」封子超大為惱怒,但為了想要女兒依順,卻還不敢馬上發作。封妙嫦又道:「我知道你要罵我是不孝的女兒,好吧,你就當這個女兒早已死了,你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封子超怒道:「豈有此理,你、你、你這丫頭竟敢頂撞父親了麼?」

  剛說到這裏,忽聽得有個清脆的聲音格格笑道:「有人打架又有人吵架,這裏可真是熱鬧得緊啊!爹,不要走了,停下來瞧瞧熱鬧吧!」封子超抬頭一看,卻原來是來了兩父女。父親大約有五十多歲年紀,身穿藍布大褂,腳登六耳麻鞋,手中拿著一支碗口般粗大的旱煙袋,十足像是個土老兒的模樣。女兒卻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女,穿得樸素大方,明豔動人。父女站在一起,殊不相稱,若不是她叫這一聲「爹」,別人真想不到他們是父女倆,正是:

  千里姻緣牽一線,消災脫困會佳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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