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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宮秉藩笑道:「原來連寨主也在這兒,真是幸會了。怎麼,這個事是管不得的嗎?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你也該讓我知道啊!」

  那矮子道:「我說管不得就管不得!你想要知道,這個架打完了,我陪你喝酒去。」

  宮秉藩道:「喝酒不急,眼前的事可是等不得的,等你們這一架打完,人家的小姑娘可就要吃了大虧啦!」

  金逐流聽出了宮秉藩的口氣,心中一喜,想道:「有這姓宮的出手,大約可以用不著我了。但聽他的說話,這兩個人竟是什麼寨主身份,這可就有點奇怪了。綠林中站得起來的腳色,怎的竟會甘心去做豪門的鷹犬?」

  那矮子聽了宮秉藩這幾句話,霍地站了起來,濃眉一揚,眼睛一蹬,說道:「宮香主,你究竟是想要怎樣?」

  宮秉藩道:「哼,你們不說,我就不知道嗎?不過,我要你們自己說。你說,這兩位說書的父女究竟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說出來讓我評評理,否則……」

  那矮子喝道:「否則怎樣?」

  宮秉藩立即應聲說道:「否則這個閒事我宮某是管定的了。」

  由於宮秉藩這麼一來,這個姓彭的禿子心神大亂,給何老大打成了平手。那個「公子爺」也分了心,本來也是可以早就抓得看這個少女的,略一分神,好幾次應該得手的都給這少女躲過了。

  連、彭二人知道宮秉藩的來頭,對他不能不有幾分顧忌,即使是那姓連的矮子比較強橫,也還不敢太過放肆,這「公子爺」卻是忍不住了,怒氣一沖,就罵出來道:「什麼東西,也配來管你家公子的事?連師父,把他拿下!」

  那姓彭的禿頭漢子連忙給了那矮子一個眼色,說道:「公子有所不知,這位宮先生是紅纓會的香主,嘿,嘿,都是一條線上的朋友!」

  宮秉藩冷笑道:「什麼線上的朋友,我可高攀不起!嘿,嘿,聽說你們兩位大寨主做了曹家的保鏢,功名富貴,是指日可待了哪!這位想必就是曹公子吧?威風好大啊!連寨主,公子爺有令了,你上來拿我啊!」

  連、彭二人面上一陣紅一陣青,原來那個禿頭漢子名叫彭巨嶸,那個矮子名叫連城虎,都曾經是獨霸一方的山寨之主。

  那「公子爺」不知宮秉藩的厲害,大怒喝道:「紅纓會是什麼東西,小小一個江湖上的幫會就能嚇倒了我?好呀,你敢在我的面前放肆,我先要了你的腦袋!」

  他氣惱連城虎不肯上前拿人,一掌逼開了那個少女,自己就跑過去要打宮秉藩。

  宮秉藩冷笑道:「不必公子爺勞神,你要我的腦袋是嗎?我奉送就是!」

  話猶未了,「公子爺」已是向他撲到,連城虎急忙叫道:「公子,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呼」的一聲,一頂帽子突然從宮秉藩的手中飛了出去,原來是他脫了頭上的氊帽當作暗器打出,與此同時,連城虎的一柄飛刀亦已飛了過來。

  勁風撲面,「公子爺」大吃一驚,連忙低頭。只聽得「唰」的一聲,那頂氊帽給連城虎的飛刀劈為兩半。但那把飛刀也給氊帽撞得改了方向,斜飛出去,與那兩片氊帽同時墜地。以氊帽而能撞落飛刀,因此氊帽雖是給劈為兩半,但宮秉藩的功力則顯然是在連城虎之上。

  還有更令人吃驚的是,「公子爺」一驚過後,忽覺頭皮沁涼,用手一摸,這才發覺一大片頭髮已給氊帽「鏟」去,此時頭髮正在他的面前紛紛落下,要不是有連城虎那柄飛刀,及時打落氊帽,捎解了它的勁道,只怕連他的頭皮也要被「鏟」去一層!

  「公子爺」驚上加驚,嚇得魂飛魄散,連忙退過一旁。宮秉藩哈哈笑道:「你們曹家的老祖宗曹孟德割發代首,我如今效法你家的老祖宗,以帽代首,可惜你這位公子爺卻要不了我的假腦袋!」

  這「公子爺」給他大加嘲諷,卻那裡還敢作聲?此時雙方是已撕破了面皮,連城虎也下不了臺了。錚錚兩聲,連城虎拔出了判官筆,雙筆交擊,喝道:「姓宮的,我只是看在紅纓會的份上,不想與你抓破面子,你以為我當真怕了你麼?」

  宮秉藩冷笑道:「好呀,那麼咱們把話先說明了。今日之事與紅纓會無關,只是我宮某路見不平,要找你的晦氣,你怎麼樣?」

  連城虎大怒道:「宮秉藩,你,你欺人太甚!好呀,那咱們就比劃比劃,誰也不必牽連任何一方!」

  話猶未了,已是腳踏洪門,雙筆勁插。高手比鬥,很少一出手就從正面攻擊的,連城虎分明是要激怒宮秉藩,以便從中取利。

  宮秉藩劍術何等精妙,喝聲:「來得好!」一招「夜戰八方」,劍光已是四面鋪開。他本來以為可以打落連城虎的判官筆,可是在一片錚錚之聲過後,連城虎的那對判官筆仍是在劍光之中橫伸過來。

  宮秉藩心頭一凜,想道:「怪不得這矮子這麼橫,連家的判官筆點穴,果然是天下無雙!」

  他明知自己的功力勝過對方,但因為摸不透對方的點穴筆法,只能謹慎為先,使出一路攻中帶守的劍法,許多狠辣的殺手招數,都不敢使用。但雖然如此,宮秉藩的劍法也還是江湖罕見的上乘劍法,而且功力勝過對方,因此還是稍微占了一點上風。兩人互有攻守,劍光筆影,打得難解難分,轉眼間打了三五十招。

  金逐流見了連城虎的筆法,心中也是驀地一驚,「這路筆法好熟,是在那裡見過的呢?」

  不知不覺就從隱蔽之處走了出來,走近去仔細觀看。

  看了一會,金逐流恍然大悟:「原來是四筆點八脈的筆法,不過他只有一對判官筆,如是使不完全。怪不得我一下子看它不出。」

  原來金逐流的父親金世遺在二十年前,曾經在北京會過一對擅於點穴的孿生兄弟,武林世家的連城壁和連城玉。他們以四支判官筆兄弟配合,能在一招之內,點對方的奇經八脈,厲害無比。金世遺起初還很吃了他們的虧,後來,學會了他們四筆點八脈的招數,這才把他們打敗了。

  這個連城虎是他們的堂弟,但年齡相差很遠,他的兩個堂兄如今已是年過六旬,他則還沒有到四十一歲。連城壁、連城玉受了金世遺挫敗之後,早已封筆閉門。連家子弟之中,只有連城虎學成了家傳絕技。可是沒人和他配合,他只能用雙筆來點四脈。

  金逐流得過父親的講解,雖然未曾精研這「四筆點八脈」的功夫,卻是懂得其中的巧妙。連城虎的筆法使得不完全,給他看出了不少破綻。可是也有一些精妙的變化是他未曾學過的,此時留心觀看,方始心領神會。

  金逐流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越走越近。連城虎、彭巨嶸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只是覺得這少年大膽出乎他們的意外而已,並不怎樣放在心上,宮秉藩見了他,卻是不禁大吃一驚,心裡想道:「這小子若是記著奪寶之仇,來找我的晦氣,那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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